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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深处有人家（楼诚衍生/东凯）
　　作者：哇啦哇啦爱小顾
    文案
有山有水，有你有家
楼诚衍生，预警：真人rps，东凯单身人设！！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靳东，王凯 ┃ 配角：付然，李睿，侯鸿亮 ┃ 其它：楼诚，伪装者，rps

　　心动

　　王凯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一进入江南的梅雨季节，一场场大雨仿佛是老天在考验人的耐心，空气中都弥漫着湿润的潮气，让人闷热得难受。窗外其实已经亮透了，遮光材质的窗帘虽然遮住外头的光亮，但仍有缝隙让一两束光照射进来。王凯伸出手臂，想要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但刚一动身，就被身后人箍紧了腰，拖进怀里，颈窝后方传来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别起了，再躺会儿吧。”
　　其实这并不是一次事先计划好的旅行。靳东因着腿伤的关系，鬼吹灯的进度有些落后，后面医疗背景的新戏还等着他，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瓣来用。但是王凯的整个状态都让他担心，虽然云南的太阳把他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唱歌比赛、综艺节目连轴转，外人看来王凯整个人都透着一个精神劲儿，像是永远不会停止旋转的陀螺，但是只有靳东知道，王凯心里裂了一个口子。
　　王凯情绪低落的原因是两个人共同的一个好友，叫付然。付然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摄影师，靳东因为本身就喜爱摄影，两人在一次摄影交流会上相识，结果一拍即合，玩镜头喝酒骑哈雷，就这样成了多年的好友。而王凯和付然的相识则更有些戏剧性。
　　当年王凯凭借陈佳明的娘娘腔形象获得了关注知名度，第一次收到了杂志采访邀约，让他高兴坏了，付然就是那次操刀的摄影师。他独具慧眼，不肯按照编辑要求给王凯拍摄陈佳明式的的照片，反而逆势而为，拍了一组硬汉风格的。片子里的王凯裸/露着上半身，还故意化了一些刀疤妆在胸口，整个人颓废地坐在一张半旧的沙发上，英挺的鼻子仿佛一道分界线，面孔一半藏在阴影之中，一半又得意洋洋的暴露于光亮之中，仿佛叫嚣着来爱我呀来恨我呀，你敢不敢呀？让人心痒又难耐。
　　但照片和采访最终被编辑因为风格与要求不符而未登出。其实王凯后来是知道的，一部新戏因为要赶在暑期档上映，出品方砸了大价钱做宣传，他的版面因此被新戏男女主角的专访而取代。王凯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紧，慢慢来，我还是新人，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一开始的希望又多大，此刻郁结在心中的失望就有多大。不过付然也是个奇人，他把帮王凯拍摄的所有底片和修好的成片刻成盘，送到王凯手上，说了一句，片子给你拍了就是你的了，别放弃，你一定会红的。这是当时刚毕业没多久就面临失业境况的王凯第一次收到的鼓励。这句话也成为了日后他很多年在失望、无助时鼓励自己的话。付然也就这样成了他圈子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三个人的交集还是在去年伪装者热播之后，靳东和王凯一下子红了，网上铺天盖地想要给他们生猴子的粉丝，但当时两个人的窗户纸都没有捅破，偏偏上任何节目采访还都要被问到对对方的感受啦CP知不知道啦。王凯每次被问到类似阿诚到底是二哥还是大嫂这样的问题时，面上都盒盒盒地笑着说没有没有，他们是铜墙铁壁，笔笔直的那种墙壁。心里想的却是，这横在两人之间高墙能推翻吗？推倒了，砸到了，会疼吗？
　　两个年纪不算小的男人在真的面对自己感情时却都止步了，原因很简单，输不起，怕错了连朋友都没得做。结果还是付然在背后帮忙推了他们一把。
　　那天拍摄的杂志和正午有很好的合作关系，正午的戏不管火不火，人家总留出版面给做宣传。伪装者、琅琊榜大火之后，主编亲自给侯鸿亮打了电话，务必想去明家兄弟拍一组照片，做一组专访。靳东当时隐隐觉出自己对王凯的心思不一般，第一次宣传琅琊榜做采访时，他就以自己是客串的戏份少不肯去，让王凯和胡歌去了。这次实在躲不过侯鸿亮电话的狂轰滥炸，只能去了。老干部一改往日最早到现场做准备的习惯，几乎是最后一刻掐着时间到的地儿。结果到了一看，那个人不知道正和付然谈什么，整个人笑得呵呵得直颤，看见他了，还擦去了眼睛里笑出来的泪水，想要给两个人引荐。
　　靳东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爽快，气眼前这个把自己搞得吃饭不香睡觉不着的青年在别人面前倒笑得毫无防备，更气自己拿他毫无办法。付然拍过多少明星模特大腕儿小腿儿的，眼睛看人最毒。靳东自以为把一瞬间露出的戾气藏得很好，可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啧啧啧，原来是这样啊。
　　靳老师您好，我是今天的摄影师小付，请多多指教，付然一边说还一边贱兮兮地伸出手，做出特别官方的握手动作，结果被靳东一把拍开后，又反手握住，拖到一边，留下王凯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小付呢，你就比我小两个月，好意思这么叫自己么？不脸红啊？”靳东抽出一支烟，又给付然递过去一根。
　　“东哥，谁让你自己生在冬至啊，我比你小俩月，正好跨一年。这可是你自己服老，可别带上我啊！”付然也习惯地接过去，烟一点，两个人很快陷入在烟雾之中。
　　“滚滚滚，谁服老，你边儿呆着去”靳东吐出一圈烟雾，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我关照你，王凯那小孩儿你别招惹。”
　　付然在认识没多久就和靳东坦诚了自己的取向，他原本觉得交朋友就该知根知底，况且这一行里出柜的并不在少数，靳东如果不接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呗。没想到靳东听完后沉默了一半天，问了一句：“你别是看上我了吧？”激得付然把一嘴的啤酒都喷出来，拱手说，别别别，靳老师，您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可压不倒您。
　　“嘿，我说今天怎么一上来就这样暴脾气呢，合着是有些人出门前喝醋了啊！”付然对着靳东挤眉弄眼，又努努嘴，指着片场道：“那边那个放反光板的小孩儿看到没有，那是我媳妇儿！你以为就你家王凯了不起啊？我这回可是真认真要和人家过一辈子的，你等会儿可别乱说话。”
　　“真定下来来啦？”靳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付然把王凯算在他家的小孩儿心里没来由地高兴了一下，瞥了一眼在片场里布置道具忙前忙后的一个小男生，长相虽然看不清，但身材修长，细高个儿，确实是付然之前提过喜欢的类型。
　　“真的，认准了，这辈子就这个人了。”
　　“那好，我去把你以前的情史和弟妹都讲一下，看看你之前都交代清楚没有。”靳东掐了烟，在付然一声“你大爷的”咒骂声中，步伐轻松地走进了片场。
　　付然认识靳东近十年，也看他在几段感情中兜兜转转，似乎总是不太动心动情，也不能说他没有付出真心实意，最长的一段感情甚至已近快谈婚论嫁，但最后也以分手告终。女方最后问了一句，靳东你到底有没有心？靳东找付然喝酒诉苦，喝半天也问了一句，自己有没有心？付然拍拍他说，有，你有的的，只是没找到能让你动心的人而已，快，喝完了回家睡一觉，明天醒来继续找心去。
　　可刚一看靳东看王凯的眼神，付然就明了了，心呀找着了。

　　神助攻

　　因着伪装者的热播，杂志明显想蹭一下楼诚cp的热度，选择的虽然是一家港式茶餐厅做拍摄地，但给两人配了颇为复古雅痞的西装。造型也根据电视剧里的来，发蜡多得好像不花钱式的往两个人头上抹。靳东拍完电视剧后就把头发给剪短，这下来不了明楼式的大背头，总有一两缕碎发荡在额前，比起明楼倒更像旧上海滩时期的纨绔子弟了。而王凯一改戏中阿诚低调的管家风，一身暗纹画格的宝蓝西装，西装口甚至别上了一朵妖艳的红玫瑰，真应了戏里的一句话，穿得“像个小开一样”。
　　付然安排两人一前一后坐在吧台前，四条两米八的大长腿得到充分发挥，横固在镜头前。开拍前，王小开看他师哥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存心捣乱，人人称羡的美手在靳东眼前挥来挥去闹他。靳东原本就在想着自己和王凯的事，偏偏正主毫无自觉，还来勾他，就一把握住王凯的手，重重捏了一下：“不许闹。”
　　靠！捏手心犯规啊！靠！气声讲话拖出去啊！
　　王凯蹭一下转过身，耳朵也红红的，眼前都是靳东刚才一抬头，那两缕碎发，荡啊荡的，像荡在自己心上，只好假模假样地问工作人员讨个道具说要在手上拿拿。
　　等到正式开拍，周围是布置的各种灯光以及反光板，耳边是不停歇的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王凯有些庆幸自己刚才要求拿了一杯酒，自己刚被靳东握过的掌心仿佛被灼伤一般，又烫又麻，贴着玻璃杯的触感才能稍稍降温。付然全然不知王凯的心思，见他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杯身摆出各种造型，琥珀色的液体在手指上映出一滩滩光圈，对他能充分利用自己美手表示非常满意。
　　其实王凯面上沉着，心里却像打鼓一样。因为刚才的插曲，他也不敢再回身看靳东，45°侧坐在高脚凳上。身后的靳东也不知怎么，刚才捏住王凯手心的奇异触感总是挥之不去，王凯截然不同于平时大咧咧的害羞也让他觉得有趣，撺掇着他再去招惹前面的人，撩拨出更多有趣的反应。于是，凭着自己大半个身子藏在王凯身后，靳东斜靠在身后的吧台，一只手放在身前，像是卖表的模特一样摆出精英总裁范儿，另一只却借着靠在吧台，偷偷戳上了王凯的腰。
　　刚一点上，明显感觉身前人触电一样颤了一下，然后是那双圆圆的眼睛似嗔似怒地望过来，好像在怪他：“干嘛呀！”靳东却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还用口型提醒王凯：看前面，大家都看着呢。于是王凯像小时候上课开小差被身后的同学提醒一样，立刻又挺直腰板，就怕晚一秒就被老师抓到现行。靳东被他的反应几乎要逗乐了，一边强忍着笑，一边用一指禅，像不会弹钢琴的人偏生看到一台钢琴，按耐不住地在琴键上一个个敲过去，想听每一个音符。可怜王凯的腰原本就敏感得要命，现在为了不让前面的工作人员察觉端倪，强忍着都快抽筋了。
　　靳东的手藏得好，王凯的反应也藏得好，几个工作人员虽然就围在前面，竟也都没有发现。付然对于两人面上的零交流倒不在意，两个人一个戳一个忍，倒也拍完了。再接连换了好几套造型，王凯打死都不肯坐在前面，强烈要求两个人要么并排站或坐，要么中间隔着张桌子。最后两人边卸妆边分头接受了采访，工作才算告完。一结束，王凯也顾不上和靳东付然打招呼，逃也似地上了保姆车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可就是怕再面对靳东的脸，怕刚才靳东那个小恶作剧带来的亲昵感也会因拍摄的结束而荡然无存。
　　所以让我先走吧，不想被留在原地，目送你的背影。无需拥抱，不要告别，凭借刚才一时的亲昵，我也撑得下去。
　　过了一阵子，当收到助理递过来的付然的快递来的光盘时，王凯没多想就往包里一塞。其实那一期的杂志后来没多久他在候机时在机场里看到了，采访的内容都是两人的经纪人团队把过关的，照片也肯定是杂志社精挑细选过的，整期内容说不上会让自己多惊喜，可王凯就是偷偷买来杂志，还藏在枕头下，反反复复地看。看他师哥虽然已临近不惑，但眼角皱纹也楚楚动人；看他师哥虽然在演艺圈浸淫多年，但还是一颗赤子之心始终未改；但他更知道，自己看的、贪恋的是两人站在一起微妙的和谐感。
　　偷偷的爱恋讲不出口，却也舍不得放。王凯觉得就像是一颗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糖，外面裹着白色的粉末，刚含在嘴里只觉得酸到想哭，却不忍吐掉，抱着一点念想，想要含到它变甜。像那个人笑起来那样甜。
　　所以当回到家付然的光盘从包里掉出来时，王凯才想起这件事来，他漫不经心地将光盘塞到电脑里，却当显示器里开始跳出他和靳东当天拍摄时的照片时，整个愣住了。照片不全都是硬照，只有一两张，更多的应该都是付然偷拍的，有拍摄中的，也有换造型、换场景、补妆各种情景的，甚至还有当时和靳东那个隐秘的游戏，他藏在身后的手指正点在自己腰间的。每张照片画面中或以靳东或以王凯为主角，另一个人就完全虚化在背景中，面容甚至都看大不清，却能奇迹般地感受到一个人深深看向另一个人的眼神。
　　你看你看，暗恋就像是白天时的月亮，它仿佛隐藏在日光之中，你尚且还能自欺欺人，假装看不见，或者去看树去看花，去看一切转移自己思绪的东西。可一旦被人点破，仿佛一下堕入黑夜，树不见了花不见了，它却无所遁形，并且在明晃晃的月光下被无限拉长、放大，和你亦步亦趋，逼迫你去直视。
　　和光盘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付然的一张纸条，八个字：臧得住情，藏不住心。
　　同样的光盘付然当然给靳东也寄了一份，不过附上的那张纸条就没有那么文艺了，他只写了一句：你他妈的以后拍片就好好拍，动手动脚干什么！
　　再等到下一次见面，付然打开公寓的门，看见的已经是靳东牵着王凯站在那里了。对于靳东完全不打招呼，却全心安理得大摇大摆地把人带来，付然一瞬间是懵逼的，随后大笑几声，把两个人让进门来。
　　本来王凯由于接连几部戏一下子蹿红，受关注程与日俱增，在全民皆是靖王妃的情况下，他和靳东的地下情更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就怕被别人捕风捉影，两个人甚至慢慢通过访谈啦综艺啦表现出对于恶意炒作CP的不满，希望大家更关心两人的作品。因此，普通情侣间约会要做的事情一律省略，两个人只能在繁忙的通告工作中挤出任何可以的时间，见上一面，不是窝在你家就是窝在我家。
　　付然因为和两人都交好，他的公寓也成为了第三个据点，四个人很快混了个相熟。最常见的情形就是付然的小男友李睿和靳东在厨房间饭厅里忙前忙后，付然和王凯两个像葛大爷一样瘫在沙发上，你给我嘴巴里塞一把薯片，我给你嘴里放一片苹果，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
　　每每见到他们这样子，靳东都忍不住要抱怨：“付然，我是给你来做老妈子的是吗？”
　　可是付然毫不在意，拍拍掉在身上的薯片屑，站起身来：“老靳，别说的那么难听好嘛，什么老妈子，我媳妇不是也一直在帮你忙吗？”
　　通常到这个时候，为防止进一步升级，王凯就会进来打圆场，摆个碗筷啦，招呼李睿入座啦，给靳东拉个椅子来，反正怎么乖巧怎么来。等四个人正式落座，每次都要有个人起个头，碰一下杯，要开工的话就祝工作顺利，没事情的时候就祝身体健康，再不济，希望北京雾霾好一些也是有的。这事情通常都是王凯靳东或者付然做，2016年过年前的那一次碰头，平时不太声响的李睿忽地举起杯子，抢着说了一句：“祝付哥回老家一路顺利！”
　　这时，王凯靳东才知道，和往年不同，付然这次是准备和家里摊牌了。就像付然之前说的，他是真打算安定下来，和李睿过一辈子了。虽然他北漂多年，往年逢年过节因怕被逼婚都不大回家，但是家里的老人还都健在，这样的大事总要交代一声。可想想家里对演艺圈并没有什么概念的老人，面对自己儿子回家谈不上衣锦还乡，还一下找了个男人当老婆，也不知道能承受住么。
　　靳东拍拍付然的肩膀以示鼓励：“你小子好好跟叔叔婶婶说，别犯牛脾气啊。”
　　“哎哎哎，拍什么，菜都要掉了啊！”付然正往李睿碗里布菜，很不领靳东的情，“我当然会好好和我爸妈说，不过不管他们理不理解，我都会要和小睿在一起的。”
　　王凯对于两人要和家里坦白的决定和勇气很是佩服，也没来由地生出一点羡慕来，就举起杯子向付然敬酒：“付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定行的！”
　　“那是那是，还是我们凯凯贴心！”付然连忙端起杯子来和王凯碰杯，又突然一脸暧昧地笑起来，眼睛朝着靳东王凯两个人瞧来瞧去，“付哥我是谁呀，想当初你们俩还不是靠我助攻的！快快快，当初你们到底怎么好上的，今天干脆交代交代！”
　　王凯没想到话题怎么一转，转到自己身上来了。他和靳东当时确实靠了付然推了一把，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可今天冷不丁坐在眼前的正主突然拷问起来，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王凯本以为靳东沉稳牢靠些，不会真和付然说，丢下一句“你问我哥去”就埋头吃菜。
　　没想到靳东一脸神神在在，放下酒杯，一开口就是：“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吓得王凯夹了一大筷子菜，连忙堵住靳东的嘴。
　　那一顿饭就在嬉笑打闹中度过，因为新的一年就在眼前，带来无限的希望和可能，不仅是工作上的，因为有了彼此珍视的人，对于爱对于生活对于未来更是充满了希冀和憧憬。但是四个人谁都没想到，那竟然会是在四个人在付然公寓的最后一次相聚。当靳东王凯再回到这里时，面对的是挂在墙上付然的一张遗像。

　　戒烟

　　付然是在元宵节这个本该阖家团聚的日子进的医院。
　　他回家和父母摊牌的结果并不理想，老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用上，兄弟姐妹也都轮番劝他，搞得他身心俱疲。一开始还住在家里，一天夜里家里人从八点档狗血家庭剧说起，绕啊绕的又绕回他身上，说平常夫妻过日子还这么多磕磕绊绊，两个男人过日子怎么会长久，付然实在忍无可忍，抄起手机就住到酒店去了。没了家里的束缚，加上这几天的郁闷，付然开始在酒吧借酒浇愁，每天酒店、酒吧间两点一线，如此循环往复。最后正月十五的早上被来打扫的酒店工作人员发现昏迷在床上，送去了医院。
　　付然生病的事，王凯和靳东后来是从李睿那里知道的。不过一开年，两个人一个被通告赶得满中国飞，另一个在沙漠区里拍戏自己还伤了腿，实在赶不回来探病。两人对付然都有点抱歉，付然倒全不放在心上，说自己不过是小病，住个几天医院就好，让两人别担心，好好工作，回来再聚就是。两个人也就放下心来，隔三差五地发条微信去问问病情。付然一开始还每条秒回，后来渐渐回得就晚了就少了。他解释说医生开的新药容易让人犯困，有时候一觉睡醒才看到信息，怕影响两个人开工就不回复了。靳东和王凯想想也在理，也怕老发信息影响他养病，发微信的频率就也少了。
　　直到那天晚上，靳东刚收了工，就拼命往小镇上赶。这几天他们在沙漠腹地拍戏，风沙大得吓人不说，手机信号还差，他已经一连好几天没给王凯发微信或打电话了，自两人在一起后这还是第一次。其实以前靳东并不理解情侣间为什么喜欢聊天，觉得腻歪矫情。可自从和王凯在交往后，他终于懂了，原来什么都是新奇的，什么都是可以倾诉的。空间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就更想通过声音、文字传递给对方自己所感受的一切，也想听听对方的声音，看他看过的风景。于是片场多了一个喜欢摆弄手机的老干部，老干部还爱玩儿随手拍，逮着什么拍什么，招猫逗狗。陈乔恩在片场养着玩儿的一条小土狗一见靳东就绕道走。废话，如果一个人上来二话不说，对着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拍，连三点都不放过，你能不怕嘛！所以今天沙漠的戏刚一告段落，他就催着经助理把自己开到小镇上，宁可自掏腰包住一晚小旅馆。他已经想好了，今天要把这几天落下的份一起补回来，就先从今天沙漠里看到一颗和雪导脑门一样亮蹭蹭的仙人掌说起！
　　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等吃了饭洗完澡躺在床上，两个人已经快讲了一个小时。讲来讲去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你问我一句，哥今天腿还疼不疼？我问你一句，今天早饭吃了什么？中饭吃了什么？晚饭又吃了什么？气得那人在电话那头大声说：“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饭桶么！”一想到王凯像仓鼠那样气鼓鼓的样子，靳东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软。
　　两个人这边还聊得不肯挂机，微信那边提示音同时叮叮咚咚响了起来，这么晚怕是工作的事情不敢耽误，又腻歪了两句就挂上了。点开微信一看，两人愣住了。是付然把两个人拖进了一共就他们三个人的群，还给群起了个名字叫：再见不见。
　　群里拢共三条消息：
　　二位对不住，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小睿还麻烦你们照顾了，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牵挂了。
　　最后的最后，你们俩要给我好好的！
　　两个人急忙噼里啪啦一通打字，在群里拼命艾特付然：
　　——付然你小子瞎说什么呢？到底怎么了！说话
　　——付哥，你没事吧，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付然你再不回我，我把你以前和那个小模特的事情说出来了啊！
　　可不管两个人怎么问，群里付然的头像都再没跳出来。王凯拨付然的电话，通了但没人接，李睿则直接关机了，正急得团团转，靳东的电话打了进来，宽慰他：“先别急，还不知道付然什么情况，也许他小子恶作剧，玩那什么你喝酒时最喜欢玩的真心话大冒险呢？”
　　“不会吧，哪儿有人大冒险用自己的命开玩笑的。”王凯嘀咕着，但语气明显缓了下来，“东哥，你有付哥其他朋友的联系方式么，再问问呗，否则实在放不下心啊。”
　　“好，我们还有几个玩摄影的朋友，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问一圈。”靳东想了想又说，“小睿那边你也再问问吧。”
　　两个人挂了电话，却都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靳东就被助理开车送到片场，路上把和付然相熟的人都发了一遍消息，问知不知道他的情况。结果一圈下来，大家知道的还不如靳东多，有几个甚至都不知道他生病住院了，反过来问靳东的。靳东怕是付然私隐，也不好乱说，胡乱搪塞过去了。
　　靳东这边毫无进展，王凯却在下午工作间隙终于打通了李睿的电话，揪心了一晚上，以他的性格实在不能让自己再绕圈子，直奔了主题就去：“小睿，哥问你，付然到底生了什么病？现在什么情况了？之前不是说是胰腺炎吗，住几天医院就能好的。”
　　“一开始……一开始医生确实以为是胰腺炎，后来再一查，发现其实是胰腺癌……”李睿的声音听上去沙哑而疲惫，原本还算得上清凉的嗓子，此刻却像日暮西沉的夕阳，透着一股苍凉，却还在努力安慰王凯，“哥你也别太担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一定看得好的。”
　　王凯一听是癌症，也不敢提起昨天收到付然嘱托的事情：“那他现在在怎么样了，怎么打他电话都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
　　电话那头有了一段时间的空白，再传来李睿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付哥昨天夜里送进ICU了，现在还在抢救。”
　　王凯心一沉，几次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这时助理正好推门进来，催促王凯上场，他连忙应了，又劝解了李睿几句，嘱咐他自己注意身体，才挂上了电话。
　　走进片场，导演看王凯的脸色不好，还特意跑来关心，问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王凯应承了两句，心里却一团乱麻，暗道只怕有段时间都睡不好了，只盼望付然能挺过这个坎儿。
　　这一天王凯工作但凡有间歇，就捧着手机在那里看，被大家调笑是网瘾少年又犯病了，也只笑笑不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恶性肿瘤”、“癌中之王”、“5年生存率不足1%”这些字眼，自己的心也跟着沉到谷底了。
　　靳东晚上一到小旅馆刚放下东西就接到了王凯的电话，很明显就感到了小孩的情绪低落。其实白天收到王凯的短信，知道了付然的病情，他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王凯虽然在演艺圈也沉浮了十年，有时候疯起来闹起来看上去很放得开，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靳东知道，他内里柔软得很，对于真正在乎的人或事有着近乎偏执的关心。付然是他圈子里少有的知己好友，现在却……
　　幸亏自己白天攒了一肚子安慰人的话，这会儿全派上用处，什么付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付然的姐姐好像就在医院工作，有关系能照应、小睿心细会照顾人别瞎担心……靳东一句一句捡着窝心的话说，王凯也不多吱声，好似心不在焉，只嗯嗯嗯地权当回答，听了半天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哥，你今天抽烟了吗？抽了多少？”
　　靳东一愣，老实回答：“一包，不，大半包吧。怎么了？”
　　“哥，你以后少抽点行么。不，不光你，还有我，我们俩以后都少抽点。今天我在网上查胰腺癌，网上人说了，虽然现在病因不清楚，但可能和吸烟、喝酒、饮食都有关系。我知道我们这一行压力大，片子拍得不顺，都喜欢吸根烟放松下，但是烟这东西说到底，总是不好的。你看你，其实你胃也不大好……”王凯也不管靳东听没听进去，竹筒倒豆子一样倒出一大推吸烟的害处来。
　　其实两个人的烟瘾都不算小，在拍伪装者的时候还经常边抽着烟边对台词，两个人在一起后，滚完床单，没羞没臊地分享一根烟的情况也是有的。虽然被胡苗总是念叨，现在不比当初，为了公众形象要少抽，但王凯总是不以为然，也不去限制靳东的烟瘾。今天突然的转变，靳东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呀。
　　“没，没什么。就突然想到，生病多不好啊，尤其是生了大病。”王凯顿了顿，又轻轻说道，“想和你一起变老，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
　　嘭～靳先生一刹那觉得好像飞出千百只白鸽，把他带到空中，人也飘飘然。多好呀！当被喜欢的人告知想要和自己天长地久，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他忍不住在心里仰天长啸三声，然后做了一个决定：挂上了电话。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的忙音让王凯一下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师哥烟龄比自己长，烟瘾也更大，想要戒并不容易。但是下午看到的那些文字实在让他惊心，就生出想让靳东戒烟的念头来。只是因为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健健康康地活到老，变成两个老老头。他搜刮了一肚子的吸烟害处想要说服靳东，没有想到得到这么激烈的反抗。
　　王凯有点自暴自弃地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躺倒在床上，还来不及想什么，微信的提示音就进来了。划开手机一看，靳东发来一张垃圾桶的照片，里面躺着他常抽的一包烟。很快第二条消息又进来：要戒烟，不开心，后面还配上了微信自带的哭泣的表情。第三条消息是：要王凯亲亲才能好。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老男人卖起萌来这么可爱！王凯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假装镇定地给靳东拨视频通话。其实两个人自交往起就很默契地从不使用视频通话，原因很简单，看见喜欢的人就会傻呵呵地笑，这多蠢呀。
　　靳东那边大概是在想王凯是不是误按到了通话请求，过了很久才接，接通前，还理了把头发，“干嘛突然打过来，不知道我这个破地方连个wifi都没有，要用我自己的流量啊！”嗯，小孩黑了，云南的太阳真厉害。
　　“哼，是谁刚才哭着喊着要爷亲啊，现在又哭穷。来，小爷给钱，先聊个一个小时的来！”
　　刚才甫一看到几个月没见到人的心疼劲全没了，全被他逗笑了，靳东讲着从胡歌那里学来的洋泾浜上海话：“侬lei呀lei呀！”然后就隔着屏幕，收获了王先生一个大大的啵儿。
　　到最后，变成是一开始不愿视频聊天的靳先生死活不肯挂机，说多看一眼是一眼。王凯笑他，再看下去，二环的房子要搬到六环去了。靳东回他，那我就干脆搬出北京，搬到武汉去，和某个人住一起，哄得王凯心里像吃了蜜一样。
　　王凯本来纠结要不要给李睿发条消息，问问付然最新的情况，靳东劝他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又说自己北京有相熟的肝胆科医生，明天再去打听打听。昨天一夜的担心加上今天白天的揪心，在获得靳东的保证后，困意渐渐袭来。因为爱着这个人，所以对他无条件地信任，他的话就好像有魔法一样，能给自己带来安定。这一夜，王凯睡得很沉。
　　但凌晨刚过没多久，那条不被盼望的短信还是来了，划亮了王凯的手机屏，漆黑的房间因此有一瞬光亮，却很快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如同在这广袤的宇宙中，一个人的一生不过是一颗流星，匆匆而过。

　　六月菊

　　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熄灭。
　　靳东也收到了李睿的微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时间点：凌晨12点零8分。但他和王凯都知道，这应该是付然走的时间，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王凯第二天起床后看到短信，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法投入工作。角色|情绪迟迟没法进入，对着对戏的女演员，眼神却像是飘忽到千里之外。导演再一次喊卡后，王凯实在对自己也不满意，给胡苗丢下一句，苗苗姐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没法拍，拜托你和导演说一下，我明天一定把进度赶上去，就一股脑儿跑回自己房间里关着不肯出来。
　　胡苗带着王凯从默默无闻谁都不认识的小演员，到今时今日无人不识无人不晓，一路走来，却从来没有看王凯像今天这样不在状态过。她一边和剧组工作人员再三解释，说王凯今天一早就人不舒服，一边和导演商量能不能今天先拍其他演员的戏份。幸好这次是自己家公司的戏，导演和女主角也都是之前合作过的，都很配合，反而担心王凯的状态，让胡苗好好照顾他。
　　可胡苗拍了门半天，好话说了一大筐，也拍不开王凯的门，急得最后只能给靳东打电话。靳东听了，只说了句：“让他去吧，就让他一个人呆着。但是麻烦你给他买点吃的放在门口，他要是饿了开门就有东西吃，也不用跑出去买东西再应付人。”胡苗没法，只得照做了。
　　那天晚上，靳东一直在等王凯的消息。生离死别是人生在世无法回避的经历，他相信小孩自己能扛过去，不过是时间早晚。但等了一晚上，就在快放弃，想要主动去问他的时候，收到了王凯的微信：哥，我想去送付哥最后一程。靳东回他：好，我们一起去。
　　两人连夜向各自剧组请了三天假，只说家里出了事，要回去处理，一边打包些简单的随身行李，一边让助理订票。结果助理都问，订飞哪里的机票啊？两个人才愣住了，是啊，飞哪里呢？付然回老家南京过年，随后就生病，中间听他说也回到北京住过院，现在人不在了，追悼会在哪里办呢？最后一想，还是得去问李睿。王凯打通李睿的电话，说明了原因，却没想到得到一个让自己更伤心的答案。
　　靳东正拿着两包新疆大红枣往行李里塞，想到王凯喜欢吃甜食，特意给他带去，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哥，去不成了，你和导演销假吧。”王凯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低落。
　　“怎么了？订不到机票吗？”
　　“不是，不是机票问题。是付哥家根本就不准备办追悼会。遗体明天就在殡仪馆火化，骨灰盒接到家里来，今年清明已经过了，只能等到冬至再落葬了。”
　　“怎么这么急就火化，为什么连追悼会都不办了？”
　　“哥你知道么，付哥是在过年时家庭聚会上直接摊牌的。”王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一桌子亲戚朋友，两个老人当场就昏过去了。付哥一病，医生讲不清病因，老人又不懂，就说付哥不交好，不……不自爱才会生这种病。怕开了追悼会要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不打算开了，直接等落葬。”
　　听王凯这么解释，靳东才反应过来，在得知付然生病的事后，两人的重点都关注在病情上，关于付然和家里出柜的事情倒全忘了，之前也问过他几次，但都被搪塞了过去。付然老家严格来说算在农村，想来父母因为民俗民风本来就对同性恋存有偏见，加上现代医学知识的匮乏，把付然的急症怪在这上，也是有可能的。又想起付然最后的那个嘱托，连忙问：“那小睿现在人怎么样？”
　　“小睿……付家根本不肯让他进门。他说他明天就回北京，回和付哥的家里。”王凯想起李睿刚才还用平静的口气跟他讲述付然出柜的事，心里一阵发酸，“哥，下个月15号你有空吗？小睿说那天是付哥的七七，按付哥他们老家的习惯，过了七七，人才是真的走了。小睿想在北京的家里送付哥最后一次，问我们能去么。”
　　“去，得去。我们下周起就要转回北京摄影棚里赶戏了。”
　　说完这句，两人一时之间又是无话。明明昨天才隔着电话线，听那个人亲口诉说要和自己一起天长地久，可今天好友的骤然离世，仿佛给他们的感情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靳东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习惯性地想去口袋里摸烟，才想起昨天最后一包烟已经被丢到垃圾桶里去了。这时，就听见王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哥，戒烟好难啊。”是啊，真他妈难啊。
　　在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王凯时不时地发消息给李睿，问问他境况，也终于完整知道了付然去世前的始末。其实付然一开始都不敢告诉李睿家里的情况，天天和他打马虎眼，说要等个好机会找父母说，后来生了病也怕他担心，也还瞒着他。到后来是病重了，才背着家里人，给李睿打了电话。等赶到南京的时候，医生已经因为付然的肿瘤长得很大，不建议开刀，让他先化疗，等肿瘤缩小了再开。付家知道了李睿的身份根本不让他进门，对付然也看得更紧。他就只能住在付然家附近的小旅馆里，趁着付然每天晚饭后来楼下散步，或者每周去医院化疗的时候，偷偷上去见一面。
　　王凯越听心里越难受，为李睿付然的爱情难过，也想起自己和靳东的感情来了。付然李睿这样的普通人尚且会遇到这样激烈的对抗和敌视，自己和靳东身为公众人物，工作的性质、公司的期望、粉丝的喜爱哪一样不是他们感情路上的障碍。在阳光下接受大家的祝福，仿佛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的梦想。当时全凭一腔爱意不顾一切走在一起，以为自己拼尽全力，定能护得自己的感情周全。可付然的事情仿佛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荡起一池涟漪，荡碎镜花水月。
　　付然的这些事，他也没告诉靳东，他想就让自己一个人难过就好，别再让他也难过了。
　　到了付然七七那天一早，靳东因为已经提前回到北京，在花店买了一大束花就去机场等王凯。王凯通告实在忙，今天晚上还有个品牌站台活动，早上才从外地飞回北京，幸得李睿通知他们中午前去就好。事前王凯问过靳东带什么去好，两个人对这方面都没什么认知，纸钱香烛什么的想来李睿一定会备好。最后还是靳东说，买束花去吧，老付不知道，但小睿喜欢花。
　　王凯从vip通道出来，把行李交给助理，自己只背了一个随身的背包就上了靳东的车。两个人细细算来，应该有两个多月没见了，王凯上车摘下了棒球帽和墨镜，刚下飞机还来不及整理造型，棒球帽压得他刘海软软地贴在前额，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了。靳东解了安全带，上去把人扎扎实实地抱在怀里，王凯也反手抱住他的背。两个人心里都喟叹了一句，幸好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呐。相拥了一会儿，还是王凯拍拍靳东示意他松开。虽然这里是停车场，但也不保证没人经过啊。
　　王凯系好安全带后，看了一眼靳东的腿，还是有点不放心：“哥，你腿真没事了吗？要不是还是我来开吧！”
　　“没事，你放心，医生都看过了。刚才不也是我自己开过来的吗？”靳东一踩油门，车开了出去，“飞机上休息得好吗，你要不再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王凯确实没休息好。为了今天能赶回来，他昨天赶了一晚上的戏，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又坐一早的头班机赶回来，现在浑身酸痛。靳东让他把椅背放下来点，拿自己后座的外套盖着睡，别着凉了。王凯伸手勾衣服的时候看见了后座上躺着的花，愣了一愣，开口说道：“你说买花，还真就买了菊花呀。”
　　靳东笑笑说：“我也不懂，我问店里面的小姑娘，什么花代表送别。她说这个花叫六月菊，花语是离别，我就买了一大束。后来想想怎么能让老付就这样走了呢，又让她配了一大把勿忘我。”
　　“是呀，怎么会忘呢。”王凯喃喃自语道。
　　等到了付然家楼下把车停好，王凯刚关上车门，一手捧着花，一转身，另一只空着的手就被靳东靳东握在了手中。
　　“干嘛呀，大白天的，不怕被人看到啊！”王凯挣半天没挣开，心道男人的手劲怎么这么大。全然忘记前阵子他腿伤，自己天天关照助理给他炖骨头汤。
　　“怕什么，你不墨镜帽子都戴好了么。我看看，哦哟，口罩都戴上了啊。再说付然这个是个白领小区，大白天都去上班了，哪儿还有人啊。要是大晚上，我倒不敢牵呢。”王凯其他倒没什么，就关键是自己刚在车里睡了一觉，手心里都汗津津的。
　　靳东按了楼下大门的密码，牵着人径直就进去了。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电梯门一打开，就是一个拎着篮子的大妈跨出来，王凯吓得直往靳东身后躲。靳东倒完全不在乎，还和人家打招呼：“阿姨，买菜去啊！”篮子大妈一边应着是啊是啊买菜去，一边嘀咕着，这谁啊，怎么楼道里还戴个墨镜，看着倒怪眼熟的。
　　电梯门一关上，王凯就拿还牵在一起的手去捶他：“艺高人胆大啊，还敢打招呼，被发现了怎么办啊，不知道你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啊！”
　　“没事，我这不是带着墨镜嘛！”靳东也不管轮在胸口的拳头，拿起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想想又伸手去给他摘口罩，“快到付然家了，别戴了吧，看把你闷得，都是汗。”
　　结果被王凯一个侧身让开，没摘成，“别，别摘，万一待会儿门一打开又是个大妈呢！”
　　辛亏王凯的坚持。两个人刚走到付然门口，发现门竟然虚掩着，里面先是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随后是一阵物品乒呤乓啷被推倒在地的声响。靳东面上一沉，一把推开防盗门。只见一个中等身高，身材略有发福的陌生男人站在桌子旁，正推搡着李睿的肩膀。

　　相好

　　付然的这套公寓，他们来了很多次，进门处是一个简单的玄关，放着鞋柜和衣架。玄关正对着的就是餐厅，餐桌倚墙而放，现在抬头一眼就能看到付然的一张遗像正放在上面，前面还摆了一些冷菜，都是平时付然爱吃的。桌上的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一些水果，地上也散落了一些苹果、橙子，一张椅子倒在餐桌旁，李睿低头不语正半蹲着在一个个捡。旁边站着一男子，中等身高，略有突出的啤酒肚显示出已有一定年纪，穿着看上去颇为考究，但他一边推搡着李睿肩膀，一边嘴上不耐烦地说着：“说话呀，怎么成哑巴了，你倒是给个说法呀！”
　　“住手！”靳东大声呵道，“你在干什么！”
　　中年男子被靳东一下子呵斥，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但脸上也不惊慌，面露讥讽道：“想不到你还会请帮手么。我当是谁，不过也是一群狐朋狗友！”
　　李睿一看是靳东和王凯，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将水果往桌上一放，给两人介绍：“这位是付然的大哥，付聪。”又转身对着付聪说，“这两位是付然以前的好朋友，靳……靳先生和王先生，今天特意请他们来送送付然的。”李睿顾忌靳东和王凯两人的身份，也不敢讲全名。
　　其实刚才听付聪叫付然为“小然”，靳东就猜他应该是付然的大哥。他之前也听付然提起过，家中还有一个大哥，从小成绩优异，大学毕业后还留校做了老师，就是那种标准的“别人家孩子”。付然也总笑着说要不是有他大哥在，像他这样离经叛道的“自己家孩子”得愁死爹妈了，也总提起自己从小都和大哥亲，小时候调皮捣蛋或闯祸了，总是这个大哥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虽然看之前付聪对着李然很不客气的样子，因着付然的原因，靳东按下怒气，摘下墨镜，伸出手去：“付大哥，节哀顺变。”
　　付聪瞥了一眼靳东和王凯，只觉得有些面熟。王凯因当着外人的面，也没把口罩给摘了。付聪平时忙于工作，也不关心电视，并未将两人想起。但他完全无视靳东握手的动作，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什么金先生银先生的，听都没听过。小然平时都不知道在和些什么人交往！”
　　“你……”靳东刚想发作，站在身后的王凯拉了拉他袖子，朝他摇摇头，靳东这才强忍下。
　　付聪干脆转过头去直接无视两人，对着李睿继续发难：“我刚才问你的话，你听清楚了么。这房子是我们付然生前买的，我不管你和他什么关系，这房子我们是不会让给你的。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迷得我们小然把房产证的名字都改成你的。”
　　听付聪这一番话，靳东王凯才明白，原来今天的事是冲着房子来的。付然的房子地处三环，又是商品房小区，房价早过了七八万一平，加上房型端正，南北通透，面积虽然也不过百来个平方，但也将近千万。付然当年也是在接了一单大项目之后拿到尾款，想来想去一咬牙买了这房。随后房价又经过几轮大涨，靳东不止一次夸他，说这是最聪明的一笔投资。付然回他，买这房不是为了投资，买了房好像才在这城市扎了根，有了根，才想要找一个人，守着过一辈子。再后来付然遇上了李睿，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将房子的产证都过到李睿名下了。
　　李睿原本念着付聪是付然的大哥，有些敬重，一直低着头闷声不响听他数落，但当听到他这样怀疑自己和付然在一起的动机，也忍不住硬气起来，：“付大哥，这房子我根本不知道付然改到我名字下面。虽然我们在这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要这房子的！我绝不是为了钱和付然在一起的！我是真的爱他，我们……”
　　“不要叫我大哥，你不配！”付聪一下打断李睿的话，“还有，什么爱不爱的，男人之间有什么感情可言！还敢动不动就把爱挂在嘴边！你们这种关系，社会承认吗？法|律认可吗？两个男人在一起做那种事，你们不觉得恶心，我们还觉得恶心！”
　　“付先生，请你说话放尊重点！”靳东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张口闭口就说恶心，你知不知道你说的也是你自己的亲弟弟！”
　　“我就是知道付然是我弟弟，我才心痛他！要不是他在北京被你们这些人带坏了，我们小然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地就生这样的绝症。病到后来还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他当我们不知道，骗我们下去散步，其实就是为了见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付聪越说越激动，“医生后来也建议我们送他来北京大医院看看，说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但是我们怎么可能把他再送回这个男人身边来，他死也要死在我们身边！”
　　“你他妈就为了你们自私的想法，就不管付然的命了是么！”靳东压抑到现在的怒气终于被付聪的这句话点燃了，一个健步冲上去，拎起付聪的衣领，“他喜欢男人他就不是你弟弟了吗？啊？！你们就这样顾及自己的脸面，却不顾及他！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他的大哥么，你真正为他考虑过吗？”
　　付聪身高原本就略矮于靳东，被他勒住衣领，脚尖几乎要离地，脸涨得通红，但是嘴上仍不饶人：“我们怎么不为他考虑，我们就是太为他考虑了。他说要来北京，我们就让他来北京，他说要搞摄影我们就支持他搞摄影。结果呢，他认识了不知道些什么人，把他带上歧途。我自己弟弟能不知道吗，我们小然从小就受女孩子喜欢，不知道多少女生给他递过情书。肯定是这种下三滥的人死缠烂打，否则我们付然根本不可能会和他在一起的！这种甘心躺在其他男人身下的男人才是真贱|货，就该……”
　　付聪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靳东的一拳已经毫不客气地招呼过去。一旁的王凯一下也愣住了，两人相识以来，靳东一向是翩翩君子风。虽说身上有脱不去的北方男人的豪爽气在，平时开玩笑时说一两句粗话总免不了，可从来未见他动手。今天这一拳看来是真气到了。虽然付聪的话着实伤人，但总不能让靳东再动手了。
　　王凯为防止靳东再冲动下去，连忙一手从背后拉住他，一手握住他手臂，“哥，别打了，不能再打了。你别忘了，他怎么说都是付然的大哥。”
　　靳东刚才确实被付聪的一番话气到了，其实之前也是看在付然的面上强忍着怒气，当听到付聪直接将李睿形容成甘心委身于男人身下的贱|人时，实在忍不住了。他更想到了站在身后的王凯听到这样的说法该怎样难过。虽然两人在一起，自然会有上下之分，但这仅因为是爱，是爱所以才想要和对方融为一体不留一丝空隙，是爱所以以自己的身体去包和承受容另一个人所有的欲念，是爱所以想让对方快乐也让自己快乐。这个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都来不及的人，怎么可以被别人这样侮辱！
　　被靳东一拳揍在脸上，半边脸都又酸又麻，付聪歪着嘴将两人间熟稔的动作看在眼里，突然灵光一现，在两个人面上瞟来瞟去，最后盯着靳东说：“我说你怎么突然之间跳脚，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恐怕也不是你的普通朋友，是相好把？因为被我说到痛处，心疼了把？呸！又是个不要脸的！等等，我看你脸怎么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姓什么，金？靳？……”
　　靳东身形一顿，之前看付聪对他们两人态度倨傲，猜他应该并不熟悉娱乐圈，没想到付聪似乎要认出自己，甚至还猜到了自己和王凯的关系。艺人的感情生活原本就是普罗大众最关心的八卦话题，况且他和王凯现在正在风头上，又是这样禁忌的关系。一旦被发现，对于两人的事业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靳东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让付然起了疑心，又有些庆幸，两人进门之后就一直在和付聪针锋相对，王凯只摘了魔镜，口罩并未摘下。希望能在付聪反应过来之前搪塞过去。
　　靳东刚想打断付聪的猜测，王凯握在手臂上的手掌传来有力的一握，原本在身后的人突然一步向前，挡在了自己跟前，“付先生，你猜得没错，我和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普通朋友。我爱他，他也爱我，就像普通男女一样，就像付然爱李睿，李睿爱付然那样。 ”王凯一边说，一边摘下口罩，“还有，我也不叫什么‘不要脸’的，我叫王凯。三横王，凯旋的凯。”
　　王凯露出自己的脸，又自报家门，付聪一下恍然大悟：“你，你不是那个什么靖王还是什么诚来着的。你们……你们不是一起拍那个……”
　　靳东一看付聪已经想起两个人的身份，心里一沉。两个人的事情目前只和公司里几个相熟的人说了，连家里人都还没敢交代，侯鸿亮还是王凯撒娇说老板怎么能不报备，要炒鱿鱼的。现在突然对着一个对于这种关系充满敌视的陌生人公开了，今天这事恐怕棘手了。一想到王凯熬过十年的默默无闻，才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靳东心里又是一阵气急。
　　付聪一开始对于王凯的坦诚布公有一丝惊讶，但一想到付然，心里忍不住鄙视不屑。“哈哈，你倒是有胆量！就不怕我抖出去！”付聪恶狠狠地说着。
　　“我既然告诉你了，我就不怕你去说。再说了，嘴巴长在你身上，你想说我也拦不住。”王凯梗着脖子说道。
　　“王凯！别乱说话！”这下靳东真急了，想把人拉回身后，没想到王凯竟然也是牛脾气上来了，一步也不让。靳东只能放开原先还揪着付聪的手，顺势把他往地上一推，“付先生，今天是付然做七的日子，这里是付然生前的家，不管将来如何，希望你看在付然的面子上不要再为难李睿。那你今天说过的这些话，我们不会放在心上。而你听到的事，最好你也知道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嘴巴虽然是长在你身上，可有些事它能不能说，可不一定就你说了算。”
　　靳东年纪虽然略小于付聪，但是自有沉稳气场在，况且近来戏里常演居上位者，说话一强势起来，字里行间透出的压迫感倒把付聪震得一下愣住了。一番话说罢，靳东也不看还坐在地上的付聪，拉着王凯向李睿告了抱歉，说还有事，要先走了。李睿也不敢再留，就把两人送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靳东忽然又停住了，转过身来：“付先生，今天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听来都是些歪理，唯独一件你说对了，就是这人他就是我相好的。”说完，牵着王凯的手就走了。

　　报备

　　王凯就这样乖乖地跟着靳东走，乖乖地上车，也不吱声。靳东一开始也没在意，系好安全带，方向盘一打，就往小区外开了出去。
　　原本照着风俗，他们是要在付然家里上了香、烧了纸钱、吃完饭才走的，王凯正好去参加晚上的活动，现在被付聪一搅合，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去自己家吧，靳东盘算着，好歹家里还有点东西，能给这个人做点吃的。王凯自己的家一个月都回不了一次，说是个旅馆还差不多。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个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你把手机拿出来，给老侯打个电话。”靳东和侯鸿亮相识多年，说是老板和艺人，倒更像朋友的关系，称呼也从不虚头巴脑。
　　“干嘛给侯总打电话啊？”两人出来付然家后一直没说话，王凯正右手支着脑袋靠在车窗上，想着心事，靳东这句话才把他思绪拉了回来。
　　“你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不用和老侯说啊？说什么‘嘴巴长在你自己身上，随便去说’，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就要让公司的公关团队今晚通宵想对应的方案了。你想没想过他付聪要是真的抖出去了，后果会怎么样啊？也是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这么幼稚！”
　　“说我幼稚好像你不幼稚似的！谁走都走到门口了还非要和人家说什么我……说我是相好的……”王凯一说到这个词，忍不住结巴起来。
　　“我那是为了最后镇住他！你当我爱说啊？付聪如果对我们的事情半信半疑的，把这件事当个好玩儿的事儿，指不定就说出去了。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事是真的，让他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他才会不敢说，他说了，就会担心被人追根究底，怕付然也被牵扯出来。”提到付然，靳东微微蹙了眉头，“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你没听到么，他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他不会愿意冒着被人发现付然和李睿之间关系的危险的。但是我们也要有准备，所以快，把手机拿出来给老侯拨过去。我这开车呢，没法打。”
　　“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王凯也不知怎么，犯了小孩子脾气，两手合抱在胸前，看着窗外就不理人了。
　　“嘿，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呐！”靳东只能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自己口袋里摸索，偏偏自己手机不知道往哪儿随手一塞了，怎么都摸不着。再看看身边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名火起。不打是吧，我自己手机放哪儿能忘记，你习惯手机放哪里我可记得！便去掏王凯外套左边的口袋。
　　王凯腰侧本来就敏感，靳东一模上他就反应过来了，转过身两只手死死捂住口袋，“你，你干嘛呀！强盗啊！”但一开口他就后悔了，刚才因为在付然家里发生的事情，原本情绪就低落，付聪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直戳在心头。一上车又听见靳东责怪自己幼稚不懂事，委屈、难过一下子涌上来，眼眶忍不住就红了，只能借着看着窗外，希望靳东不要发现，现在一说话全露馅儿了。
　　靳东一听他声音带着哭腔，转过头去看，却瞧见王凯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眼角都红红的，心里一下着急起来，用拇指去擦他眼泪，柔声哄道：“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哭了。我也没凶你呀！”
　　如果说刚才靳东怪他说他还能忍着，现在他一句软话，倒是把王凯心里满溢的伤心一下拉开了闸，即刻倾泻而出。王凯不管不顾，一下解了安全带，扑到靳东身上，双手搂住他肩膀，脸埋在他脖颈处，强忍着掉眼泪的冲动，闷声说道：“不要打电话，也不要跟侯总讲。就让他去说，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一起才最好。”
　　几句话说得靳东心里一阵发软。从来以为自己当初一见到这个人时，就再也挪不开眼睛，后来的朝夕相处间，爱意日夜增长。也曾害怕过、彷徨过、犹豫过，问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追随自己的心意，会不会给这个人带来伤害。自以为自己爱得深、爱得痴，原来他才是这样无惧无畏的。
　　靳东一下下顺着他背，一边慢慢哄着：“听话啊，不哭啊。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掉眼泪算什么，现在又不是在拍戏，李雪儿又没有在旁边凶你。你看你这眼泪鼻涕的，要把我衣服都弄湿了哈。”
　　靳东是故意拿李雪想来逗笑王凯的。他进琅琊榜剧组的客串的第一天，就赶上靖王发现梅长苏身份和静妃哭诉的戏，王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哭戏一拍就笑场，一连NG了好几条，最后是李雪一下扮黑脸，唬他再拍不好，就要去和侯鸿亮说了，以后王凯的戏自己再也不拍了。王凯一下被吓到，眼泪汪汪地直往外冒，一下就过了。李雪对着站在一旁监视器的靳东得意的一笑，看到吗，这就是导演的威严。其实靳东压根没理他，他盯着监视器看，心里想的是，这个人怎么哭起来反而特别好看呢！
　　可靳东越是劝越是哄，王凯心里越难受。好友的骤然离世原本就对他打击不小，刚刚付聪的一字一句又重重地打在他心上，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起先还压抑着哭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往下掉，到后来竟然放开了声，脸还靠在靳东肩膀上，一边哭一边念叨着话，翻来覆去无非就是“我不怕，不给候总打电话”、“让他说，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这几句。
　　说到后来王凯声音都在哽咽，靳东听了心里也一阵酸：“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都跟着要疼了。付然他在天上看着，也不希望我们这样子的，对不对。”
　　幸亏靳东家离付然家也不算远，一会儿工夫也到了目的地。从地下停车库里的电梯直接上楼，重新戴上墨镜口罩的王凯低着头，因为刚才哭得急，还不时地抽一下。过去两个人避嫌，下了车总故意拉开段距离，王凯跟在后面慢慢走。今天他是真横了心了，刚才在付然家楼下还不让靳东牵，这会儿工夫一下车就等在那里等靳东牵他，不牵就不肯走。靳东没办法，只好上去把手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往家里带。
　　结果一到家，靳东刚用钥匙把门打开，身后的人一下子靠上来，堵住了自己的嘴。王凯亲得急切又热烈，双手胡乱地脱着自己的外套，身体又暧昧地蹭着靳东的身体，满满都是求|欢的味道。以往王凯主动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能有今天一半热情，靳东都要烧高香了。可今天呢？那人一脱掉自己的衣服，就拉着自己的手往他身上摸。碰触到的手是冰冷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鼻子因为刚哭过一场，还是红红的，平时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现在望进去，只有道不尽的悲伤。靳东不想在这样的状况下和他滚床单，原本欢爱的事现在倒像是一种对于自己感情的不确定而急于去证明。况且在他这么热情的情况下，自己可保证不了还能理性地克制。
　　靳东捉住王凯还在自己身上撩拨的手环在自己身后，又圈住人，额头抵着额头，好言劝道：“咱不闹好不好，你今天晚上还有通告记得吗，等下胡苗还要来接你的。本来想在付然那里吃点的，没想到搞成这样。我这里只有一点昨天剩下的小菜，给你做点粥好不好。”
　　“不好！”没想到刚才下了车就赌气一言不发的人，现在回答得到干脆，“我不要吃粥，我就要吃你！”王凯直接没头没脑地在靳东脸上一通乱亲，环在靳东身后的手也不安分，直接掀起了外套下摆往里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背脊上东摸一把西摸一把的，靳东被激得太阳穴都突突直跳，实在忍不住，一把将人搂住，捉住了唇，慢慢往卧室方向走去。

　　吵架

　　两人原本因为拍戏的关系也分别了小两个月。当被靳东压在床铺上，周身都陷入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之间，王凯感到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又酸涩起来。可是不能再哭了，刚才在车上没有控制住情绪。现在总不能什么都还没做，就又哭了，那不知道要被师哥取笑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满心的难过、紧张、忧虑简直压得他要爆发。他说恨不得付聪去和全世界人说他们的关系，并不是玩笑，那一刻他真的希望这层窗户纸能被谁捅破。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媒体说自己大器晚成，身上这个人那么钟意表演，又何尝不是熬过十多年才让事业慢慢好起来，而这一切都禁不起一场禁-断之恋的破坏。所以只好去抱紧身上的人，用手臂用脚用身体，用一切能动用的地方去缠紧他，用脸去蹭他，去拼命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好像这样就不能把他们分开。
　　靳东隐隐能猜到王凯今天异于平常热情的原因，加上两人久未相见，原本就是刻骨相思，原先还顾忌着他晚上的工作，但被心尖上的人这样撩拨，几个男人又能忍住，便也渐渐遂了他的心意。亲吻从眉间鬓角慢慢向下，小巧的喉结、性状姣好的锁骨、上下起伏的胸-部无一不得到熨帖的照顾。王凯渐渐喘-息急促起来，脸上带上欢-愉又难耐的神情，双手插入靳东的头发中，一时像是受不住身上的挑逗，要把人推开，下一秒又像舍不得，将人拉到极近，恨不得一点都不要分开才好。
　　（这里有一段不和谐……）
　　等终于攀上快感的顶峰，靳东慢慢倒在王凯身上，才发现王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泄了一次，眼角还因为刚才的□□而又湿又红，引得靳东忍不住去亲，去为他舔舐泪痕。
　　可对方却毫不领情，一把推开靳东，翻了个身，只留一个背影给他。其实以往欢爱之后，两个人最喜欢依偎着彼此说说话，温存一番后再沉沉睡去。得到满足的不止是身体，更多的是心灵。可靳东知道今天小孩儿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再惹他，悄悄帮他拉好被子，手虚搭在他腰上，就睡去了。
　　等靳东一觉醒来，一看哪里还有王凯的影子，再伸手摸摸旁边的床铺，早凉透了。他直起身，又倒回床上，想来想去还是拿起床头的手机，给王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身体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晚上活动几点结束，要来接你吗？
　　本以为像往常一样很快就能收到回复，晚上靳东还迟迟不敢洗漱，生怕接到让他去接人的消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才收到回复，王凯只淡淡说了身体并没有大碍，昨天活动结束很晚了，不想再麻烦靳东，就让助理送回自己家了。
　　靳东赶忙敲字：那今天还有工作吗？这次回复来得倒快：假不够，要回剧组赶戏。现在就在机场，马上登机了，回聊。
　　再打过去，果然传来机械的女声，告知着来电者机主已关机。靳东回到微信界面，愣愣地盯着“回聊”两个字看。礼貌而生分的结束语，一下像退回了兄友弟恭的师兄弟阶段。哦不，师兄弟都比不上，像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当时没做多想，但随后的一个月里，靳东慢慢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王凯的消息越来越少，有时自己不主动发条消息去，几天都收不到对方的信息。有时，挨不住想听他声音的念头，拨一个电话过去，王凯也总是简单的三言两语，要么是说导演催戏着急挂电话，要么就是心不在焉问三句才答一句。
　　靳东心再大，也感觉出来了。可问题出在哪儿呢？
　　鬼吹灯转到棚内拍戏，三伏天穿着厚厚实实地在室内吹风沙，感觉不比在沙漠里好多少。唯一好处就是每天可以回到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可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反而想念起沙漠小镇的那个破旅馆，在那里可以和那个人天南海北地聊天，互诉对彼此的思念。
　　晚上不好好睡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来到片场，好巧不巧遇到大老板带人来慰问。侯鸿亮知道他们这戏拍得异常辛苦，之前剧组在外地不方便探班，现在回到了北京，哪有不鼓舞军心的道理。侯鸿亮也是细心，不带什么冷饮、饮料，反而煮了几大锅的雪梨银耳汤，冰镇好了，直接往片场送。说是他们沙尘吸得多，雪梨银耳最是润肺，激得现场主演、群演加剧务人员，一大帮子人直呼老板贴心。
　　陈乔恩更是嘴甜地要问侯鸿亮讨甜汤的做法，侯鸿亮笑着说是自家夫人带着手下人弄的，回去问了夫人再发给她。陈乔恩喜滋滋地走了，侯鸿亮一转身就对上靳东幽幽的一句：回头做法你问到嫂子了，也发我一份。
　　侯鸿亮与靳东相识已久，也是少数知道他和王凯关系的知情人之一。他把人拉到一旁的角落问话：“干嘛，给人王凯做啊？就你这烧厨房的手艺，做了人家愿意喝吗？”靳东被侯鸿亮怼了也不生气：“别说喝汤了，现在多一句话啊都不肯跟我说。”
　　“怎么了？吵架啦？”侯鸿亮一看靳东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猜出了几分。
　　“吵架倒好了，现在连吵架都吵不起来。”靳东拿着调羹在碗里随意地捣弄着，“消息也不太回，电话更不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侯鸿亮前几天刚接到张开宙的一个电话，说王凯最近在云南也不知怎么了，发了狠劲一样，三天的戏赶着两天就拍好，动作戏一遍遍来，旁边武指都觉得ok了，他自己看了回放还不满意，要求重来。演员这样敬业，导演当然是很开心，但是也担心这样别把人给搞坏了，劝了几次都不听后，只能偷偷给侯鸿亮打了电话，想让老板劝一劝。侯鸿亮一开始没上心，只当是王凯拍戏认真，自己没看错，是棵好苗子。现在对上靳东的反应，才明白过来，是两人出问题了。
　　靳东你大爷的，我上辈子欠你的么！当然，这话也只能心里自己想想，真要说出来，只怕老友也要翻脸。侯鸿亮拍拍靳东的肩膀：“不沟通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你不会再想其他方法啊？靳老师！”
　　以往只被人追过、从没追过人的靳老师一脸愁苦：“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这摆明了是躲着我，这又不是在拍《伪装者》的时候，我能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侯鸿亮一脸“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靳老师”表情，手指虚点着对方：“原来拍《伪装者》就动歪脑筋了啊靳东！这下我要好好考虑拍电影版的时候，还要不要用你啊！”
　　“去去去，当初拍戏时我们可是“发乎情止乎礼”！再说了，不用我你用谁啊？！除非你把明楼写死了，那你也得问问广大影迷答应吗？”
　　“广大影迷答应不答应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照你俩这矛盾再闹下去，王凯的身子等不到拍电影那天就得病了。”侯鸿亮于是把张开宙讲的话，原封不动地转给靳东听，明显感到身边男人的气场更低了。
　　侯鸿亮看着眼前多年的好友，他倒是第一次看到靳东这样为情所困。靳东以前对待感情，说好听点叫游刃有余，说不客气点就是性情淡泊，感情中似乎总是和恋人保持着既远又近的感觉。难得见他这样愁苦，偏偏对象又是自己公司力捧的新人。
　　唉，好人做到底吧。
　　“别说我不帮你忙了，下个礼拜上海那里有个颁奖典礼，王凯要去拿个年度最佳新人奖，我有个最佳制片人，但我这有事走不开，你代我去领吧。反正孔笙也有个导演奖要拿，剧组正好歇一天。你们碰了头，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靳东一听王凯也要去，眼睛一亮，“嘿哟，侯三你就是我亲哥！”说着捧着侯鸿亮的头就要去亲一口。
　　侯鸿亮还防着他手头上的甜汤别洒在自己身上，连忙用手去档，“别别别，担不起。你们安生一点，好好的，你就是我亲大哥了！”
　　靳东腆着脸笑道：“哪儿敢让老板当小弟嘛！不过侯三儿，歇都歇了，就多放我两天吧，让我和小孩儿也能多呆几天。”说完也不等侯鸿亮答应，把手里的甜汤一下全喝了，就边往人群里轧去边吆喝道：“开工啦开工啦！大家喝完早点拍，老板说要给我们放假呢！”
　　哈？我答应你了吗？
　　“靳东你大爷的！”侯鸿亮憋了一天的这句话终于说出来了。
　　可是心里还是好不爽啊！现在再把这个男人丢到沙漠里去还来得及吗！
　　到了颁奖那天，王凯一走进后台就愣住了，只见孔笙和靳东正被一群媒体围着接受群访，媒体对于老干部竟然接受盗墓题材的网剧很是新奇，你一言我一语地接着发问。王凯走进后台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就被工作人员带到一边的角落里去化妆了。
　　化妆师小心地给这个近来以火箭速度蹿红的人气王上妆，但也忍不住心疼他眼下的乌青，“凯哥，你闭下眼，我给你打个遮瑕，遮一下黑眼圈，保证你等下出去迷死那些‘靖王妃’！”
　　王凯笑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却更在意地去听房间另一头传来的采访声。靳东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在嘈杂的环境中，一把好听低沉的嗓子依然很容易认出。男人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记者的提问几乎是有问必答，但也仍坚守着自己的原则，探戏谈角色就愿意多说几句，绯闻炒作的就避重就轻地绕回去。当记者问起新片如何用特效手段还原书中场景的时候，靳东很自然地将话题让给孔笙回答，谦逊又得体。
　　王凯一边让化妆师上着妆，心中却是心事重重。自上次在靳东家里不欢而散后，他确认有意无意躲着对方。好友的骤然离世和付聪的恶言相向就像当头一棒，让他直视这段感情的脆弱，这段不能曝光于阳光之下、无法取得所有人理解的感情。严格来说那天靳东并没有做错什么，自己向一个外人承认了他们的感情，无疑是给怀有恶意的人送上了一把伤人的利刃，靳东的考量无可厚非。甚至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靳东考虑的仍然是自己的身体。这个男人用自己近于保护者的方式维护、体贴自己。但也是这样，更让自己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其实我也想站在你的面前保护你，为你挡住泼上来的污水；我也想站在世人的面前，骄傲地宣布你是我的爱人；我也想用自己的身体安抚你，不仅仅只是为了生理上的欲-望。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奔涌而出的无力感甚至让我怀疑是否有资格去爱你，去和你并肩奋斗。于是，放纵自己的懦弱和自私，让自己变成一只鸵鸟，去逃避和你的接触，去逃避我们的感情。至少在我还是如此不安的情况下，我不敢面对你。
　　所以今天颁奖典礼前，王凯特意留心了下，正午的演员中获奖的就只有他，知道靳东本身也对这种像聚会的场合不感冒，肯定不会来参加，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所以刚进后台时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在这里呢？戏拍完了吗？自己这样无理取闹，他生气了吗？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心就会乱，只能勉强稳住心思，化妆师让他闭眼就闭眼，助理拿来服装他就逃也似地去换，好像能躲一时就是一时。
　　瞧你这怂样！王凯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自己一句。
　　其实媒体们背对着大门看不到，可靳东凭借先天的身高优势，王凯一进门他就发觉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都没错过，睁着圆圆的眼睛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但也不敢将目光黏在那个人身上，只怕被媒体看出一二，看到王凯像一只小猫似溜了进来又溜出去，心里忍不住想笑。
　　躲！小崽子你再躲！老子再逮不住你，就跟候三儿姓！

　　出发

　　王凯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树木和房屋，整个人还是懵逼的状态。再转头看看旁边的男人，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心情貌似不错，嘴上甚至得意地哼着小调。靳东今天少有地戴上了一副框架眼镜，穿着休闲的夹克，没有了发胶的刻意装扮，头发软软地贴服在前额，看上去比明长官接地气，比老谭更有活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和外面哪些妖艳的货色好不一样哦！
　　王凯讪讪地收回目光，开始拼命回想自己是怎么上了这条贼船，哦不对，是贼车的。
　　昨晚在后台匆匆见了一面后，王凯就被带去换衣服了，心里不断打草稿，就想着等下再推开后台的大门后，见到那个人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半路上被工作人员拉着就往红毯等候区跑，小姑娘边跑边回头催促他，急得满脸通红：“王老师您去哪儿了，快快，就差你了，乔恩都等着急了。”
　　王凯心里还暗自庆幸，想能躲一时是一时，到了内场换座位都行，没想到刚在红毯区站定，挽上身穿晚礼服的陈乔恩准备出发，就赫然发现走在他们前面的正是靳东和孔导，两人正在红毯上合影。王凯和靳东四目相望间绝望地发现，已经伸出去的脚是收不回来，况且眼尖的媒体已经看到他和陈乔恩。一位女演员恰好一前一后和两人都搭档过，媒体自然不愿放过，大声地挽留靳东同时，又呼叫着让王凯两人一起上来。于是一时间，四人成了红毯上闪光灯争相追逐的对象，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孔笙自然不太习惯，合影了两张抬腿就溜了，留下靳东一个人。媒体看机会千载难逢，不等红毯主持人发话，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发问，“靳老师今天怎么一个人走红毯，不找一位女伴呢？刚才涛姐还抱怨，《欢乐颂》拍了之后就没见过您呢！”excuse me？我们孔导虽然刚走，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靳东仍旧是摆出招牌式的一字笑：“各位好，我不是靳东，我是正午阳光的侯鸿亮。关于为什么不和女明星一起走红毯，原因嘛……是因为我们正午都是男明星呀！”一句话回答得滴水不漏，还引得大家媒体们大笑，连王凯也不自觉地嘴角上翘起来。
　　问完了靳东，媒体当然不能放过最近因为绯闻被热议的王凯和陈乔恩，非要让两人回应一下双方家长都已经见过面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王凯一听心就咯噔一下，最近和靳东正闹脾气，发行方却是为了预热新剧在不停地在炒作他和陈乔恩的绯闻，也不知道靳东听了会不会生气。
　　没想到他们俩还来不及回答，就被靳东抢了话头：“你自己都说这是传闻了嘛，肯定不是真的呀！为什么呢，因为作为我们阿诚的大哥，长兄如父，我这个长辈就没见过呀！”说完又是引起一片笑声，王凯和陈乔恩连忙附和称是。
　　红毯主持人催着他们三人快到签到区来签名，媒体有了料能写也就不再追问，于是陈乔恩站在中间，王凯和靳东两人一左一右，虚搂着她，给媒体拍最后一轮照片。王凯心里刚松下一口气，没想到放在陈乔恩身后的左手就被靳东的右手握住了。
　　靳东好像笃定了陈乔恩能挡住媒体的视线，先是一把握住了王凯的手，胆大妄为地挠挠他的掌心，再把一张不知道哪里弄出来的纸条塞在王凯的手心里，末了还勾了勾王凯的小指头，好像和他拉钩一样。靳东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王凯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媒体的相机微笑，心里早是翻江倒海。
　　合完影，正要转身，王凯紧张得一脚踩到陈乔恩的拖地的裙摆上，差点酿成红毯“踩踏”事故。妈的，丢脸丢到家了！明天娱乐头版要是出现《某当红小生走路顺拐拉下女演员礼服》这种劲爆新闻，都怪靳东这个大头！
　　结果王凯拿着这一张纸条，一晚上心事重重，藏在西装口袋里，时不时去摸一下，生怕掉了。可摸多了，又怕给揉坏了，看不清字迹了。这一场颁奖典礼下来，除了自己的获奖词是事先准备好的，其他人拿了一些什么奖完全不知道。靳东上台他才知道，原来红毯上他哥没开玩笑，今天是真的替老板拿奖的。
　　原本侯鸿亮的座位就被安排在一群业界大咖里，和王凯他们演员隔了几桌。王凯偷看了好几次靳东和几位文化公司老总、导演们侃侃而谈，其中还有自己合作过的导演，于是纠结着要不要趁靳东领奖的工夫上去打个招呼再快速溜走，却发现靳东下了领奖台后好久都没回来，才知道他早就已经离场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等回到酒店安顿下来，小助理特意给他拿了个旅行袋放沙发上，再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和他道别。王凯看着房门被关上，才把自己整个人丢进柔软的大床上，赶忙拿出藏了一晚上的纸条。字迹很熟悉，只有寥寥几个字：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明天早上5点，酒店前台等。
　　什么嘛！这什么口气嘛？还什么带好换洗衣服，去哪里都不讲，鬼才要跟你走！
　　嘴上这么说，一晚上翻来覆去到快凌晨才睡着的“瞌睡鬼”王凯，在四点半的时候还真醒过来了，苦恼着到底要不要去理会那个“大头鬼”。王凯挣扎了半天，说服自己就悄悄溜到前台去看一眼，看看大头鬼着急的样子，再做打算。
　　结果门一开，站在门口的不是靳东又是谁。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去，为什么偏偏这时候会结巴。
　　“来逮你这个小坏蛋呀！就知道你不肯乖乖来，我到门口来守株待兔。”
　　“谁……说我要去了，我这是去吃早饭！”王凯还犟着，嘴硬。
　　“早上四点五十分就要吃早饭？酒店的早饭应该还没开始供应吧？”
　　“你管我，我是饿了，我打算出去吃。”
　　“出去吃个早饭，还要打包好行李啊？”靳东努努嘴，看着王凯放在沙发上得行李袋笑。
　　“哼！”王凯气呼呼地退身，想要把门关上，说不过你，我逃还不行么！没想到靳东比他更快一步，一手挡住门，一手又拦住他腰，不让他往房间里逃。王凯怕门真关起来，夹到靳东的手，也不敢用上全力，两个人一时僵持住了。
　　最后还是靳东认输地说道：“再不走，就怕要遇上高峰了。给你两个选择，一你拿好行李快到楼下等我，我把车子开过来。二是我现在把你抱下去，一起去开车。”
　　“你疯啦！”王凯忍不住大声起来，再一看，两个人现在堵在他的房门口，虽然是大清早，也不保证不会有房客经过，又连忙噤声，再看看靳东毫不退缩的样子，大有真的要让两人以“连体婴”的姿势一起下楼，终于放弃了，“你下去开车吧，我马上就下来，但我还要和苗苗姐说一下，不过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乖！啵～”靳东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个带响儿的，“不用和小胡说，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我们今天走，明天就回来。”
　　于是乎，王凯就晕晕乎乎地坐上了车，开往不知道终点的前方，只觉得一连过了好几个收费站，像是要离开上海的样子。只能自我安慰，反正，靳东总不能把他卖了吧？
　　靳东看王凯坐到车上后反而安静下来，也不问去哪里，呆呆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太阳出来后，金色的阳光像一层镀金打在自己恋人身上。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每次看到，都觉得这勾画出的眉眼轮廓让自己心跳加速。
　　“这么早就出来了，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到了地我再叫你。”
　　王凯听完也不客气，戴上个眼罩就真的睡起来了。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靳东摇摇旁边睡得天塌不惊的恋人：“到休息站了，要不要下去上个洗手间？”
　　“休息站？”王凯还以为到了目的地，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我们到休息站来干吗？”
　　靳东看他一脸没睡醒的小动物样子，忍不住心里发软：“谁说这里是目的地了，就中途休息下，后面还有一半路呢！”说罢替他解开安全带，把人赶了下去。
　　等王凯放了水，回到车上，发现靳东已经坐回到驾驶座上，正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热粽子。
　　靳东等他坐下来，连忙把几个剥好的粽子递过去：“休息站没什么好吃的，你先吃点粽子垫垫饥。还有这个，就着粽子一起喝。”
　　王凯正盯着一个个白白嫩嫩的粽子瞅，想要挑豆沙的甜粽子吃，就看见靳东又递过来一个保温杯，还像变魔术一样的，从保温杯的盖子里拿出一把折叠的调羹来。
　　“别看了，都是你爱吃的甜粽子，一个咸的都没买。快，快喝喝这个雪梨银耳汤还行么，还烫不烫。”
　　王凯小心地喝了一口，汤汁浓郁，混着淡淡的梨香，银耳软糯，忍不住问道：“好喝的，哪儿来的？也是这里买的吗？”
　　靳东一听王凯说好喝，脸上忍不住地得意，方向盘一打把车开出去，一边说道：“这里哪有买啊！这是我让候三向他太太讨来的做法，昨天在酒店里借他们的厨房偷偷做的。不过头一回儿做没经验，银耳泡发的时间不够，一直煮不软，急死我了。幸好后来想起来，小陈，就是以前《伪装者》的那个管服装的小陈，还记得么，他总说用什么焖烧杯能把东西给焖熟了，我就让助理赶快给我买了一个来。昨天晚上烧到滚烫，再倒在罐子里焖，刚才怕还没焖透，还不敢给你喝。我在嫂子的做法上还改进了，加了点枸杞在里面，对眼睛好，你最近拍戏辛苦，快多喝点……”
　　王凯听着男人的絮絮叨叨的话，心里只比喝了这甜汤还要甜。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呢？自己闹脾气也不生气，还给自己花那么多心思做汤，怪不得昨天这么早就退了，今天一大早又准备车。王凯闷声不响地喝着汤，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靳东说了半天，看身边人却是一言不发，还以为自己又是说错了话，心里没了底，却听见王凯轻声说道：“那你自己喝过了吗？”
　　“没事，我这开车呢。你先喝，喝不完剩下的我喝就好。”
　　“那我不喝了，给你留一半。”王凯说罢，要把盖子盖起来。
　　靳东连忙阻止他：“别别！你多喝点，本来就是给你做的。你的胃口我还不知道么，早上就是头牛，能吃一亩草。这离目的地还有一大半的路，你多吃点，别饿着了。”
　　“你才是牛呢！”小孩儿佯装不高兴。
　　靳东当然知道他这哪儿是生气，分明是撒娇呢，笑得两边褶子都出来了：“好好，不是牛不是牛。只要你喜欢以后天天给你做。就是一条，以后别再不理人就好。”
　　话一说出，原先斗嘴的欢快气氛一下凝重了，王凯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才好，干脆拿出手机来玩儿。靳东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凯原本想来两盘保卫萝卜，可一想，刚才虽然靳东说和胡苗打过招呼了，自己也总要再知会一声，于是给胡苗发起了信息。
　　——苗苗姐，我和东哥出去一趟，你别担心，明天就回来。
　　——姐知道啦，东哥老早就来说过啦。凯啊，你好好玩儿两天，放松放松。前段时间，你快要吓死我啦
　　——嘿嘿好的，保证完成任务，一定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王凯！
　　——就会贫嘴！还有啊，你好好和东哥说话啊。这话其实我也不该多嘴，但前阵子我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东哥联系不上你，天天只能急得给我发信息，问你好不好。听见你拼了命拍戏，只好干着急，关照我多照顾你。
　　——凯啊，其实从我经纪人的角度出发，我是应该反对你们的，可姐看得出东哥对你是真好。这次你们出去，听说也是他磨了候总好久才让候总答应的。还不准我们告诉你，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你也好好对人家啊！
　　——诶，知道啦。
　　王凯盖上了手机，脸红红的，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身边这个男人的细心和用心，更觉得满心的欢喜和甜蜜难以诉说，就悄悄伸过手去，使坏地捏着靳东的耳朵：“靳东同志，快点交代，你要把王凯同志带到哪里去呀？”
　　靳东一听他这口气，知道气是真消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去哪里？带媳妇儿回家呀！”

　　三乘以七

　　“哼！回的哪门子家？说好的北方男人呢！这方向是往北开的吗？”王凯掐了一下靳东的耳朵，才放弃对它的□□。想骗我，没门呢！当我瞎啊，一路上的指示牌怎么看都是往江苏方向开的好伐。王凯估摸着靳东也不敢带他去什么热门景点，也不知道这男人要搞出什么惊喜，也不点穿他，却不见靳东在一旁笑得深不可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些最近工作的情况，王凯又有些睡意涌上来。其实他昨晚睡得并不踏实，惦记着早上约定的时间，总不敢睡熟了，刚吃了早饭困劲又上来了。靳东瞧他头一点一点地往前冲，觉得又可爱又好笑，柔声劝道：“是不是还困，你再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嗯，王凯咕哝了一声算是回答，就真的又睡过去了。这一觉虽然车上颠簸，但睡得异常香甜，等王凯感到车子正往上爬坡而渐渐转醒，已经又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一算两人已经足足赶了一上午的路。
　　靳东察觉到旁边的动静，发现身边人已经醒了：“睡饱了吗？等下爬上山就能到了。”
　　“怎么要开这么久？”
　　靳东答非所谓：“我看你就是馋猫有口福，闻到前面家里的饭菜香就醒了！”
　　王凯刚睡醒，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靳东的话也没听进去，将车窗摇下来一点，想借着风吹醒吹醒自己。这时的天气反倒没有刚出发时来得好，天空中细雨蒙蒙地飘起雨来，随着春风打在脸上，有一丝丝的微痒。王凯努力睁开眼睛看四周的景色，发现不知不觉中车子早已经离开了高速公路，正在山路上爬坡。沿途还不时能看到几家酒店，倒有点像是个旅游开发区。
　　和老男人谈恋爱真么劲哦！还真到景区来了啊？那出门还得是墨镜口罩一个不能少啊！玩儿个球啊！
　　王凯这边心里还在盘算，没留心靳东已经慢慢降速，车子开到了一个农家小院，缓缓停下。说是小院，其实占地并不小，足有两幢小楼，一左一右矗立在院子中。圈地的围墙近两米高，布满了植被，显得郁郁葱葱。最令人欣喜的是，院子左手侧还种了一小片竹子，竹身修长青葱，竹叶枝繁茂盛，挡住一片阳光的同时也给小院增添了一份幽静的感觉。
　　王凯还滴溜着眼睛打量小院，其中一幢小楼的大门忽的开了，走出两个农家装扮的老夫妻来，热情地朝他们挥着手，其中一位老人喊道：“是不是东子来啦？我和你大妈听到院子里动静就忍不住出来瞅瞅，可把你们等来啦！”
　　不会吧？真是回家见家长？王凯满脸疑惑地看着靳东。感受到他询问的目光，靳东笑着握了握他的手：“快下车吧，别让老人等急了！”
　　怎么办？突然“被见家长了”！怎么表现才能让公婆满意，急！在线等！
　　等靳东从后座上取了两人的行李，锁上车，就发现身边的王凯身体僵得厉害，几万个人的舞台都登过，可此刻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怕是真的误会两位老人的身份了，连忙把人带到跟前引荐：“这位是崔叔，这是崔婶儿，是这儿房子的主人。崔婶其实是候总夫人远方的姑姑，你就跟着我一起叫叔叔婶婶吧！”
　　王凯连忙乖巧地叫了人。两位老人看上去都已年过花甲，一生的操劳都糅在眼角的皱纹里，崔叔更是略有些驼背。靳东握握崔叔的手说道：“崔叔，这就是王凯。我们一来就要麻烦你们了。”老人连忙说哪儿有的事，笑着把两人迎进屋。被唤作崔婶的女人更是亲昵地拉着王凯的手：“小王是吧，平时只在电视上瞧见过，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
　　刚才在屋外还不觉得，一进房，王凯觉着这比起寻常的农家小屋倒更像是乡间小别墅，一进门就是个方方正正的带着餐厅的大客厅，装修简洁大方，但更偏中式风格，客厅里放的不是沙发，而是传统的藤编座椅，连餐厅中央也是一张八仙桌配着四条长板凳，一旁的墙上还贴着喜庆的年画，两个善财童子合抱着金元宝乐呵呵地看着屋里新来的两位客人。
　　老两口引着他们在餐桌上坐下，就连忙从旁边的厨房将事先做好的菜一道道端上来。清蒸白水鱼、笋干红烧肉、鲜笋炒蘑菇、土鸡香菇汤……两个老人就像变魔术一样，一会儿就把桌子放得满满当当的。崔叔原本还有意和他们喝上两杯，被崔婶劝了，说孩子一路辛苦了，白天喝酒晚上该头疼了，要指挥老伴儿把酒撤下去。靳东看崔叔满脸失落，连说喝两杯不打紧，把酒留下了。
　　待四人都落座，靳东给大家把酒杯都满上，就拉着王凯一起先给两位老人敬了一杯酒：“我们来不过两天，可就辛苦崔叔崔婶你们了。”
　　“不打紧不打紧，把这当自己家一样就好。”崔叔边说边给靳东王凯夹菜，“我们这乡下地方，吃的东西不比你们城里的考究，但好在东西都是自家种的、自家养的，新鲜。”
　　“叔您这儿是哪儿的话呀，这叫无公害食品，城里花多少钱都吃不到呢！”王凯笑着说，他尝了尝桌上的菜，发现鱼肉鲜嫩，笋干清香，都是美味异常。等到夹了一口红烧肉放到嘴里，更是感到酱汁浓郁，肉质肥而不腻，吃得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圆，“妈呀，这比五星级酒店里的还好吃呢！”逗得两位老人直笑。
　　“就你嘴甜，会拍马屁。”靳东点点他，他知道王凯平时也爱喝酒，但都是红酒威士忌等洋酒，崔叔给备的米酒多半不合他口味，就不再给他倒酒，只和崔叔对饮起来。
　　王凯见状，悄悄地给他盛了一碗鸡汤：“别喝得这么急，喝点汤暖暖胃。”
　　结果一顿午饭吃得靳东王凯两人嘴都没停过。两个老人好像提前做了分工，崔婶主要负责给王凯夹菜，崔叔就负责靳东。两个人碗里的菜就没少过五样。王凯以前看网上说，有一种饿是你妈认为你饿。因为工作关系，他现在是常年回不了家，如今在一个异乡的乡下，慈眉善目的老人不时给自己添菜，倒叫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温馨。
　　王凯不好意思拒绝崔婶的好意，况且他现在每天的三餐就在剧组盒饭和饭局应酬两个极端游走，难得吃到这样的家常菜，也不免嘴馋，索性敞开了吃，到最后吃得肚子滚滚圆。两人原本想帮着崔婶一起收拾饭桌，可被老人赶出来，连说不用他们帮忙，玩儿去就行。
　　五六月正是南方的梅雨季，天气时好时坏，山里更是一阵晴来一阵雨。他们刚到时还飘着零星小雨，一会儿的工夫太阳又冒了出来。空气也因下雨的关系变得湿润而清新，弥漫着一片竹叶独有的香气。被雨水洗涤了的竹叶更显青翠，枝繁叶茂间倒拢出一方小天地来，两人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起来。
　　在小竹林的林荫下，王凯一边用手机刷着微博，一边无聊地踢着脚边的石子儿，随口问道：“人家说是候总家的亲戚，怎么你这么熟啊。”
　　“我跟着候三儿来过好几次。你不知道，这里的房子其实是候三儿夫妇给出钱造的。”靳东回头看看旁边的“低头族”，一把把手机抢了，“出来了不许再整天盯着手机看，没收。”
　　“诶，你还我手机！”王凯说罢就去抢。
　　不料靳东把手机从左手转到右手吗，传来传去，引得王凯像只绕着蜜走的小蚂蚁，围着他团团转，最后捡了空，把人薅在怀里，不满地咕哝：“你看它比看我还多，有时我都吃你手机的醋。”
　　“快放手，别叫崔叔崔婶看到了！”
　　“没事，门都关着呢，我耳朵听着声儿。”
　　王凯想想也就随他去了，被人搂着，胸口贴着胸口，说话间胸口的共振随着相贴的地方传递过来，震得自己也一阵酥麻，耳边还有刚才米酒的酒香味：“靳老师，你行啊，跟个手机还较真。”
　　“就较真了！不行，我今天要立规矩了，不立规矩，这个叫苹果的‘小三儿’要爬我头上了！”
　　“噗，还小三呢。好好好，陪你说话，刚说到哪儿了，那崔叔他们自己的孩子怎么不出钱呢？”
　　靳东这才把两位老人的故事一一道来。原来崔叔、崔婶也是可怜人。崔婶原先有过一任丈夫，还有过一个孩子，可惜都得病死了，婆婆说她命硬，克死了自己儿子又克死了孙子，就把她赶了出来，这才遇到崔叔。而崔叔是个从小没爹没妈的孤儿，只守着家里在山上的一点田过活。两人日子虽然清苦，但是感情却好。崔叔看村里人对崔婶不好，就干脆避开村里人，带着她在山上造房子住了。两人可惜一直没孩子，也就把候总太太当做自己女儿一样。前些年，候三儿他们看原来的老房子实在不行了，与其修修补补，就干脆出了钱让他们重新盖了。
　　王凯听了来龙去脉，不禁感叹道：“候总夫妇真是好人啊！”
　　“嘿嘿，你不知道，候三儿这也是给公司员工造福利呢。他看这里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清净避世，当初出资就把房子造成了三层小楼，正午的编剧有时候写剧本，老候就干脆把人送到这里来，好安心创作。有时他们夫妻倆趁着孩子暑假放假，也会带着来住一段时间。所以我也就跟着来过几次。”
　　“哼，论享受还是靳老师会享受，哪儿像我们这种劳碌命哟！诶呦，我去，什么东西在舔我脚呢……”王凯往地下一看，正是一只农村里常见的黄色小土狗，正哈着舌头，欢快地对着他们摇尾巴，一下就乐了，推开靳东，抱狗去了。
　　靳东正搂着人温存，冷不丁被推远了，生气地看着底下抢了王凯宠爱的“罪魁祸首”，气不打一处来：“三乘以七你可以啊，这么久没见，见了就和抢我人啊。还有，你这怎么做看门狗的呀，怎么不认识的人来了，也对着人家摇尾巴啊！”
　　“什么叫不认识的人啊，我们这一看就是好人。”王凯和小狗惺惺相惜，小土狗被他撸得直呼噜。一人一狗俩鼻子一同对着靳东出气。
　　“你刚才叫它什么来着，三乘以七，这什么怪名字啊。”
　　“哈哈，你别乱说。这可是候三家的公子起的。说来也巧，候三儿他们带着孩子来了三次，回回都赶上这狗生小崽，而且每次都生了七只小狗。小孩那时刚学校里学了乘法表，新奇得很，非给狗起了这么个名字，还特别得意！”
　　“噗，到底是候总的孩子，有气度有想象力。”

　　胡八一

　　“这小七，说是看家狗，一天到晚在外面疯，要吃饭了才知道回家咯！”崔叔嘴上这么说，却从屋里拿着一个盛满食物的盆子放在地上，三乘以七一见吃的，哼哧哼哧跑去开吃了起来。
　　崔叔怜爱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又抬起身子问靳东，“你们这开了一上午车，要不先去东屋里歇一歇，等下休息够了想下山走走也不迟。晚上再回叔这儿来吃饭。”靳东连忙应了。
　　三乘以七好像听懂了崔叔的话，竟丢下饭盆，一下窜到王凯身边转圈圈，用黑色的鼻子去拱王凯的手。王凯被它弄得手心发痒，笑着去摸它的头：“盒盒盒知道啦知道啦！等下出去也带你一起去行了吧，你快点先乖乖吃饭去！”
　　王凯本以为说的东屋就是老人房子里东边的客房，直到靳东把两人的行李取来才知道，原来东屋指的是旁边另一栋房子。崔叔回房去给他们取来了钥匙，崔婶听见动静来，用围裙擦擦手上的水，端出一大盆煮好的荸荠塞在靳东手上，让他们下午饿了当零嘴吃，又千叮万嘱记得晚上过来用饭才和他们告了别。
　　靳东揣着一盆荸荠走在前面开门，王凯跟在后面拎着两个人的行李袋。三乘以七此刻吃完了饭正趴在地上自娱自乐，发现他们拿着行李，立马支起身体，又见他们只是走到旁边一幢楼，似乎放下心来，继续趴着自个玩儿起来。王凯回头看看农家小院，心里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一股子安心的暖意，仿佛漂泊在外的旅人终于走到了归家的路。
　　钥匙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房门甫一打开，并没有久未居住的异味，想来两位老人先前为了迎接他们特意打扫过。房屋外观和内里格局其实同崔叔那幢差不多，但装修风格和布局却截然不同。王凯看着客厅里黑核桃木色的门框，浅灰色墙壁，深蓝色沙发，还有一面白色相框搭起的照片墙，感觉素雅的配色显得整个房间现代又精致，将行李袋在地上一丢，“嗷”的一声，就像只发现新大陆的小动物，楼上楼下地窜来窜去，探索领地。
　　房子的一楼是客厅、厨房加一间客卧，二楼是主卧和一个小会客厅，三楼还有休息室，装修是统一的北欧风。靳东耳边就听见那人不停说“哇哥，这里有一个小阳台诶！”“哇哇，这里竟然有一个健身房！”“哇哇哇，这里还有个视听室能唱k啊！”
　　等靳东去开水开电开空调，才终于在二楼的主卧室里捉到了人。王凯正撑在主卧的飘窗上，看窗外的景色，他进门时外衣都没来得及脱就在房间里跑，现在空调一开，热气哄得他脸上红红的。王凯刚想回头对他哥说老板这房子真不错，就被靳东圈住了。
　　“是不是不要叫王凯，要改名叫‘王青蛙’了，房间里只听到你一个人哇哇哇地叫。”
　　“怎么了，就算是青蛙，也是这世上最帅的蛙好么！和那些麻辣香锅里的牛蛙不一样！”王青蛙一脸不服气。
　　“好好好，最帅的青蛙，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现在先别急着用嗓子，等下……有的你叫。”后半句话随着一股热气钻进王凯耳朵里。
　　王凯顿时脸就红了，要挣开靳东的怀抱：“你走！大白天的耍什么流氓啊！”
　　“不走！我抱我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耍流氓啦？”
　　“没耍流氓就放开我。”
　　“就不放，你自己算算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靳东面上佯装不悦，忽又刻意压低了嗓音，凑到王凯耳边悄悄说道：“再说了，‘小靳东’很想你。”
　　一开始听靳东这么说，王凯还有些愧疚，因为自己闹脾气，两人确实好久未亲近，再一听到他说“小靳东”，心里一阵发毛，心道老男人卖萌好可怕，就用手去捏靳东的鼻子：“40岁生日都过去2年的靳老师，你管自己叫‘小靳东’，这样真的好吗？”
　　靳东用嘴一下含住了那价值3600万的手指，含含糊糊地说道：“谁说‘小靳东’是我自己了，是它好么”说罢挺挺腰，用自己的胯部去蹭王凯。
　　“你……你”王凯被他搞得一下羞愤难当，刚才还是打闹着要挣开，这下是真的使上全力了。没想到靳东耍起赖来也是毫无底线，死死抱着他不放，嘴上还委屈道：“你不知道，我们这次拍鬼吹灯，那骆驼看着好玩儿，骑起来可磨屁股了，一天下来，下面像是烧起来一样。孔笙都开玩笑了，说再拍下去，‘胡八一’要变成‘胡八’了，因为下面的那根‘一’都要被磨光了！”
　　“你们这什么不正经的剧组，怎么拿这种事开玩笑！”王凯听得满脸通红，但嘴上虽这么说，到底有些心疼，推拒的力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大了。
　　靳东瞧他有些软化，打蛇随棍上，拉着王凯的手放在身下：“我这怎么说也算是工伤吧！我强烈要求正午阳光现在的当家小生王凯先生代表公司对我进行人道主义慰问！”
　　王凯刚想说既然是工伤，你找老板去慰问去吧！可这话怎么听都变扭，又摸着手下鼓鼓囊囊的一包东西，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你……你就不能忍一忍吗，这要是把床单弄脏了，还不得让崔叔崔婶知道啦！”
　　“知道就知道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东西……”靳东边说边轻轻在王凯脸上蹭来蹭去，不停亲吻他，眉眼鼻梁嘴唇无一放过，“东西我都带了，套和润滑剂都带了呢。”
　　怎么这种话都能大言不惭地说出口啦！“去去去，我才没有你这么没脸没皮。”王凯被他磨得也有些情动，但总有点顾忌，“谁知道你会来崔叔他们这儿啦，你说要是外面的酒店也就算了。等我们明天一走，人家崔叔崔婶肯定得重新打扫屋子，看到了要怎么想我们啦！”
　　靳东看床单这关要过不过去，今天是“性福”不了了，只能投降道：“衣柜里有一套备用的床单被套，我换一条床单总行了吧，明天就把这条直接带走。”
　　见靳东都这么说了，王凯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那你铺床单，我先去洗个澡，刚才和三乘以七玩得身上都是汗。铺得要是不好啊……罚你睡隔壁去”说完，斜着头，挑着眉不怀好意地看着靳东笑。
　　靳东简直爱煞他这个挑衅的表情，心里像有一百只手在挠，只好捉住人亲了一个湿吻，才肯放人去洗澡。
　　换床单这种小事能难倒24k黄金单身汉靳老师吗？答案显然是不能的。况且靳老师深谙“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之道。
　　可当王凯洗了澡，换好了衣服，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收获的却是一只已经在床上放缓了呼吸陷入美梦的靳老师。
　　约莫是刚才为了换床单方便，床上的枕头被子被卷在一起，堆在床尾的贵妃椅上，原本深蓝色的床单上又铺了一条墨绿色的条纹床单，看着有些滑稽。靳东已经换上了自带的居家服，蜷着腿躺在光光的床上，大概因为少了枕头的依托，两只手臂就交叠垫在头下。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初自己刚来北京时养得那只大金毛，也是爱这样动不动就往他床上扑。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们靳老师，路上连着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吃饭时又陪崔叔喝了好几杯，米酒虽然度数不高，后劲却足。刚才换好床单，听着从主卧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靳东感觉一切美好得像一个梦中的场景，仿佛这并不是一次他精心策划的旅行，而是未来他们即将携手度过一生的千千万万个平凡日子中的某一天。
　　其实这趟旅途之初他并无把握，不知道自己苦思冥想的策划能否真的打动这个人。他有点懊恼，过往并不算贫瘠的恋爱经历竟全无参考价值，因为自己的心从未像这样被一个人牵动。以前拍戏在片场时，剧组里的小姑娘聊星座，说靳东老师您是摩羯座，摩羯座你知道伐，就是掌控性特别强的大摩羯。靳东想想似乎确实如此，自己从小到大，从求学到演戏到恋爱，人生一路都是自己掌舵，可当遇到这个人，一切的控制、理性好像都不复存在了。他想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啊，心跳起伏全因他而起，一笑一嗔都是甜蜜。胡思乱想间睡意渐渐袭来。在陷入睡梦之前，靳老师还想好了，自己就趁着王凯洗澡的工夫浅眠一会儿，等会儿才更有精力收拾人不是。
　　王凯看他一幅酣睡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刚才缠得那么紧，好像不做就会怎么样，就自己洗澡这会儿工夫，又睡得这么熟。
　　王凯先轻轻走到窗边，将窗帘放了下来，又绕到床尾拿了一个枕头爬上床，小心抬起靳东的大头，给他塞在脖子下。应该是感受到了枕头的触感，靳东发出一声舒服的咕哝声。枕头一来解放了双手，人又不安分起来，睡得迷迷糊糊间竟还能准确找到王凯的手，攥着不放。
　　一只手被人攥着，王凯只能别手别脚地去取手机，早上这一路他差不多都是睡过来的，这会儿全无困意。况且刚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人正亢奋着。可此刻被靳东抓着，什么都做不了，又不想睡，只好陪着他靠在在床头。王凯用单手打开手机，也得亏他手长得好，旁人驾驭不了的6plus在他手上还转得开，刷了刷微博，看到一条被推到首页自家粉丝自制的视频，手一点开才发现音量没有调好，前奏的音乐在安静的房间里一下冲了出来，靳东被扰了好眠发出不满的哼唧，头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王凯连忙调了静音，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安抚地摸摸靳东的头，刚才还不满的男人很快被撸顺了毛，又放缓了呼吸陷入更深的睡梦中。
　　王凯轻轻挑起男人额前的头发，落下一个亲吻。靳东的五官其实很神奇，兼具了西方人的立体和东方人的浓眉大眼，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反而使他更有韵味，比起二十出头清瘦的少年模样，如今的眼眸深邃更叫人荡漾。但岁月再怎样厚待，到底也留下了痕迹，鬓角甚至还依稀能看到些许白发。王凯凝视着恋人的睡颜，心底却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满足感来，仿佛外面的花花世界再美丽，都抵不过和眼前这人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消磨时光也是满心的欢喜。
　　睡吧，我的爱人，这一次换我来守着你，外面的风雨不足为惧，未知的旅途有我同行，哪怕前路崎岖不明，我也将守护我们的爱情。

　　樱花精

　　心结一解，靳东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待到睡醒，只觉得房间里都有些灰蒙蒙地暗下来了，睁开眼皮，就见王凯正拿着一本书倚在床头看着。屋内的光线不是很亮，偶尔几束细碎的亮光透过窗帘钻进房间，勾勒出王凯毛绒绒的头，那人垂着眼帘，看得很是认真。
　　靳东起了坏心眼，刚想凑到人跟前吓他一跳，就听见王凯幽幽开口道：“醒了干嘛不说话啊，想吓人啊？”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王凯瞥了他一眼：“那么大一颗头动来动去的，想不知道也难啊！”
　　“嘿，反了你小子了！”靳东卷起身上的被子，一下子翻身起来，把王凯压在身下，没头没脑地用被子蒙住两人，然后使劲挠他痒痒。王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最怕人家挠他，这点靳东和他在付然那里第一次拍照就知道了。王凯被他闹得不行，最后只能连声叫着哥哥饶命。
　　靳东见他两颊绯红，眼角还带着一点眼泪，生动诱人得像只刚摘的桃子，忍不住就亲了上去。午睡之前，两人原本就有意要来一次，王凯被亲到手脚俱软，以为就要再进一步时，靳东忽然粗喘着气放开了他，看了一眼刚才打闹间滑到身边的书，是日本一位著名悬疑小说作家的作品，转了个话题：“怎么想起看这书来了？”
　　“刚才无聊，在隔壁书房里看见就拿来看了，接下去不就是要拍这个电影了么，先熟悉熟悉故事。”王凯主动凑上去啄了一下靳东的嘴唇，然后歪着头看着对方，“不继续嘛？”
　　靳东深吸了两口气，克制住在自己心上挠心挠肺的一百只小猫爪，说道：“不继续，快起来，带你去个好地方！”说完一股脑儿起床了，好像晚一秒自己就会把持不住似的。等换好了衣服，男人见王凯还有些懵逼地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就走过去拍了一把那人挺翘的臀部：“快点起来，我先出去准备点东西，你自己换好衣服出来啊！”
　　王凯呆呆地看着靳东的背影，天了噜了，这还是我那个一晚恨不得七次的师哥吗？王凯觉得自己有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的靳东。
　　等王凯穿了一件浅灰的套头针织衫，下面搭了一条白色的休闲裤，磨磨蹭蹭地走下楼时，看见他家师哥正在厨房间不知道捣鼓些什么。靳东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忙了，“再加件外套去，等下外面要冷的。”
　　“不要，毛衣大，外套套不下了。”
　　“刚才来的路上你穿的那个夹克呢？”
　　“夹克和这个毛衣不配的呀！”
　　“配什么配，暖和要紧。看这天等下还要下雨的，肯定要降温。你别跟我犟啊！”
　　“哼，老干部思维，你是不是最好还要我穿秋裤啦！”王凯嘴上这么说，还是蹬蹬蹬地跑上楼了，进了主卧，把自己的行李箱一顿好翻。明明就没有好搭配的衣服嘛！冷不丁就把人拉出来，行李都没好好打包好伐？人家好歹也是新生代实力派偶像小生好么，哪能随便乱穿啦？忽然王凯看见一旁竖着靳东的行李箱。啧啧，让你平时老穿我的衣服出去，今天爷就穿你的！
　　靳东把崔婶给准备的一锅荸荠热了一热，用塑料盒装好了，又拿了两瓶水，一把伞，都装进一个简易的帆布包里，准备好一切，就看见王凯一蹦一跳地下来了。那人穿了自己有次去瑞士表展时机场的私服，那件粉红色的风衣，后来经纪人在网上指给他看，说粉丝夸你是樱花精呢！靳东笑着说自己这年纪只能是老树开花，铁树精还差不多。可当看着王凯慢慢走到跟前，两人身高虽然相差无几，王凯身材却要消瘦得多，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倒真像是哪里落下来的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要逃走，所以只能抓着他抱着他牵住他。
　　王凯陷在靳东怀里笑着问：“好不好看？”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靳老师哄起人来毫无底线。
　　“和你比呢，是不是比你穿得还好看？”
　　“嗯，比我好看，好看多了。”
　　“既然我穿得好看，那就归我了！”王老师单方面宣布不平等条约。
　　“归你呀，再说我的什么不是你的呀！”
　　“哼，油嘴滑舌！”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阵终于准备出门。在玄关口，靳东忽然说有东西忘取了，让王凯等等。王凯就无聊地看着客厅墙上几幅摄影作品，打发时间，结果一回身却见靳东拿了台莱卡相机下来。那台相机是今年两人正式在一起后，付然送的一份贺礼。其实靳东本来就是个摄影爱好者，付然更是以此为生，几个人一起聚会时难免聊着聊着就会聊到这上头去。王凯也想跟着学道学道，又不好意思求问靳东，就私下问过几回付然，没想到后来就得了付然这样一份礼。
　　王凯对相机没研究，可靳东一瞧付然从盒子里拿出来的机子就知道价格不菲，说你小子送我媳妇这么贵的东西，其心可诛啊！付然笑着说只是挑了性价比最高的一台入门款，让王凯先学着练练手，老靳你要是觉得礼重，这台就当我的份子钱了，以后你俩再办事，我就不送礼了哈！靳东说那哪儿成，一码归一码，以后还得送！付然跳起来说，你这不是周扒皮吗？靳扒皮！于是王凯用这台相机拍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付然追着靳东掐成一团的场景。
　　拿到相机后一段时间王凯是真的爱不释手，片场一有空就拿出来摆弄，拍了好的就要忍不住和靳东讨论构图啦光线啦。后来电视剧进度实在赶又辗转各地，怕舍不得用才收起来了。再后来付然一出事，就更加不用了。现在乍一看见，难免不睹物思人，问靳东怎么想到把它也带来了。
　　“好相机才能拍出好照片。这山里风景好得很，咱们就用付然这小子送的机器来拍。”靳东理了一理相机背带，挂在了王凯头上，又说道：“以后呀我们还要替付然去更多好地方，都要用它来记下来。”
　　王凯笑着点点头。
　　等两人终于准备妥当，刚合上门，三乘以七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下跳到王凯面前，绕着他转来转去，一条尾巴快甩到天上去了。王凯笑着撸了一撸小土狗头上的毛，指着前方，霸气地喊道：“翻滚吧三乘以七！我们出发啦！”

　　山中古寺

　　他们没有走刚开车上山来的那条大路，靳东带着王凯从屋后一条小路慢慢下山。这一条与其说是路，倒不如说是由人走出来的山野小径。因为刚下过雨的关系，山路湿滑，两个人并不敢走得很快，倒是三乘以七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感觉，在前面一路蹦蹦跳跳，倒像个带路的。
　　不过也得益于这一场场不停歇的春雨，山中的一切就像吸饱了水一样变得生动明亮。两人走在其中，王凯只觉得面前是山岚萦绕，两旁是竹山葱绿似海，像踏在云端仙境。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像是小孩一样想要抓一把云雾，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抓不到，然后自己一个人盒盒盒地直乐。靳东说你傻笑什么呢？王凯说哥，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在小时候看的西游记里呢。靳东笑着不说话，把他带到一边，这里的野草灌木不知为何略低一些，成了一个豁口，让视野一下开阔起来，只见山脚下卧着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竹海，竹随山变，春风吹过，竹林便似波涛般波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其实靳东带着王凯来的正是宜兴的湖滏镇，这里的竹林绵延苏浙皖三省，纵横八百余里，有“华东第一竹海”的美称。饶是王凯近年来拍戏也是走南闯北，也一下被眼前的景色折服，拿出相机拍了两张后，忍不住伸开双臂，似是要把这片竹海纳入怀中，却一下被身后的靳东揽住了腰，头贴在他颈脖处，闷声道：“就这么喜欢？看你要跳下去了。”
　　王凯知他是玩笑，也不知这人怎么恼了，明明还是他带自己来的，就回过头去，轻握了下男人的手臂像是安慰：“哪能跳呢，只是这里景色真好，比我前阵子拍戏去的山里还好。”王凯和陈乔恩拍偶像剧，在山中也曾小住了一段日子。
　　靳东刚才看他张开手臂，自己的风衣穿在他身上被山谷里的风一吹，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倒像魏晋时期的风流文人，真怕他要振翅高飞，忍不住就把人抱住了，可话一说出口自己也想笑话自己，反被王凯安慰了。靳东脸上有些微红，只说前面景色还要好，拉着王凯就走了。
　　有了这段插曲，靳东也不肯让他再沿着山边走，王凯索性拿起相机盯着路边各色野花拍。这山里的竹子修长挺拔，野草灌木也都近腰高，不知名的各色野花点缀其中，小小的，却充满了生命力。
　　不知怎的，王凯忽然想起了刚到中戏报到时，不知是谁提议要去看菊展，得到了班里天南地北的新生们一致响应。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公园，金秋时分，各色名贵菊花争奇斗艳，好多见都没见过的品种据说一朵就要价不菲。可王凯总觉得那一盆盆被放置在架子上的花朵美则美矣，却是匠气十足，更不提那些在公园门口被强摆出“欢度中秋”字样的菊花阵，心里都有些它们难过。王凯总认为真正自然的美就应该像这小野花一样纵情于天地间，无拘也无束，也许微小到不被人注意，但却也是自由自在，独一无二的。这一路山路走来，看见的都是自然风光，虽没有石像石碑，没有水库瀑布，也没有亭台楼阁，但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们无需理会世俗眼光，只凭着心境走在这山野天地间，怪不得靳东说带他来个好地方，还真是好地方。
　　两人走了没一会会儿，王凯又喊饿了，没想到就见靳东从背着的帆布包里摸出一盒的荸荠递过来。荸荠在武汉黄陂是特产，王凯从小爱吃，但又嫌麻烦。靳东刚出门前，还特意把崔婶给他们的这一盆荸荠都去了皮。王凯肚子正叫唤，看见这一盒白白嫩嫩的荸荠眼睛都亮了，相机也不要了，直接丢给靳东，赶快接过食盒，嘴巴咬得咔嚓咔嚓响，边吃边喊甜。王凯先往自己嘴里丢一个荸荠，再给靳东喂一个，又往自己嘴里丢一个，然后叫一声三乘以七，小土狗一听停下脚，王凯一抛，三乘以七便也得了一个，就这样两人一狗吃得不亦乐乎，又重新上路了。
　　他们沿着小路一路往下，那一盒子荸荠很快吃完了，靳东把食盒收了起来，又顺势捉住王凯的手，左右一路走来山中都是无人，两个人胆子也大了，就手牵着慢慢地走。三乘以七吃荸荠吃出了兴奋剂的效果，整只狗画风突变，像是被关押了很久的犯人终于放风，在山路上到处乱跑，踩踩这里的草，扑扑那里的小蝴蝶。它也有灵性，有时候跑得快了，还知道呆在那儿不动，等王凯他们跟上来了，再往前跑。
　　两人走了约莫快一个小时，走过一段山路，还走过一座铁索桥，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王凯体力再好，也有些不济，正想着能在哪里坐一坐，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庙门。说是庙门，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木门做的牌坊，上面写着“慈航普渡”几个大字。王凯拉着靳东说进去歇一歇吧，靳东原本看时间已经不早怕耽搁，但看看他的样子确实走大不动了，就同意了。
　　常言道，山中有寺必古。但这寺说是庙，委实有些简陋了，不过才一间殿房，外面还有一圈的黄色矮墙。庭中除了两株古树外，还立着供香客烧香点烛的铜台各一座，香火并不很旺，只有寥寥几根香烛。
　　三乘以去对于寺庙兴致缺缺，不知在树下扒拉着什么在玩。王凯靳东不管它，进了正殿，才发现殿里似乎空无一人，既没有主持的僧道，也没有礼佛的香客。殿中央供奉的是一座千手观音像，四周的墙上还贴着不少菩萨的画像，下面搭了好几排的木架，放着一盏盏蜡烛做的莲花灯。
　　靳东说看样子这庙不是什么大庙，应该是村民们祭拜礼佛的地方，江浙一带多信奉观音，殿里所以只有一座观音像。王凯点点头拉着靳东又走了一圈，两人才发现，四周墙上贴的佛像原来是十二生肖各自的守护神。靳东属龙，守护神是普贤菩萨，王凯属狗，守护神是阿弥陀佛。其实靳东并不信佛，拗不过王凯拉着他硬是要在普贤菩萨面前拜。靳东自己拜得随意，拜了三拜就直起身，却见一旁的王凯拜得极认真。
　　两人在一起后，靳东见过不少人前鲜有显露的王凯样子，做鬼脸的、闹脾气的、偷吃的、动坏脑筋的，甚至是吃醋的，各色各样，却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虔诚拜佛的样子。只见王凯一双修长的美手合十抵在挺翘的下巴前，阖上的双眼让如扇的睫毛微微颤动，嘴里还默默念着词，看着口型，似乎提了不少次自己的名字，整个人看上去又圣洁又柔软。靳东待他拜完还没睁眼，悄悄凑到王凯旁边，佛门重地，虽没有旁人，靳东也不敢大肆喧哗，只用气音在那人耳朵旁悄悄说道：“和菩萨求什么要讲这么久？是不是求菩萨保佑我们百年好合？”
　　王凯的耳朵被靳东的声音吹得一阵酥麻，又被男人的浑话臊得一下飞红，气地把靳东的大头推倒一边：“滚滚滚，菩萨才不保佑你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怎么就乱七八糟了，明明是‘心诚则灵’好嘛！”这次换做靳东拉着王凯在他的阿弥陀佛前认认真真拜了起来。
　　两人拜完又在殿里张望了下，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可坐的椅子能歇歇脚，王凯有些沮丧，靳东给他擦擦脸上的汗，指着观音像前供香客跪拜的两只蒲团说：“要不拿这个当坐垫，我们坐在这上面歇一会儿？”
　　“你要死啦！这是能坐的吗？刚许完愿，也不怕菩萨打雷劈你！”王凯的妈妈笃信佛教，家里初一十五还要茹素，王凯自小有些耳闻目染。
　　可靳东满脸不在乎：“那有什么关系，不是说要普度众生的嘛！现在先‘度一度’我们又怎么了啦！那要不这样，我坐在这上面，你再坐在我身上，让雷劈我总行了吧？”
　　“哎！你这人还有没有句正经话！你快点说呸呸呸！”王凯急了。
　　“不是，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试一下，应该能坐得下……”靳东还不放弃，还拉着王凯想试一下。
　　“你滚，算了算了，不休息了，我们继续赶路去。”王凯宁死不从，两个男人，四条长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面，这像什么样子啦！
　　“你别呀，不是你刚才还说腿酸走不动了吗？你看观音菩萨也同意我们坐一会儿。”
　　“菩萨哪里就同意了啦？”王凯有些茫然。
　　“你看她给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呢。”靳东说着，模仿千手观音胸前的一只手的姿势，食指与拇指一搭，做了一个ok的样子。其实佛手是中指与拇指间正捏着一颗圆珠，其余三指微张开，正是一个如意宝珠手眼的手势，偏叫靳东故意曲解了，王凯哭笑不得。
　　两个人还在笑闹间，冷不丁后面突然冒出一句声音洪亮的“阿弥陀佛”，两人都是一惊，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原来是殿门后面还有一个高高的台子，陷在殿门的阴影下，又被垂下的帷幕挡去了一大半，刚才他们走过两次，只当是堆放的杂物，都没在意。王凯想想后怕，幸好刚才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从高台后面冒出来的这个男人倒也不是老和尚，没剃光头没穿袈-裟，年龄看上去六十有余，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长袍，估计应该是这寺庙的工作人员，最明显的特征是戴着一副镜片堪比啤酒瓶底的眼镜。王凯有些庆幸，看这度数，应该认不出他和他哥了。
　　只见老先生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阿弥陀佛。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皆有天意。山野小寺，今能迎来两位施主，看来两位也是我们这小庙的有缘之人……”
　　老人巴拉巴拉不停歇，又说了一大段缘法之事，王凯被他绕得有点头晕，但又不好意思打破，只用眼神示意靳东，又拉拉他的袖子，意思是想要走。靳东接了他的指示，刚想微笑着打断老人给他们布道，这老先生终于从身下拿出了一本功德簿摊开了放到台面上，双手合十又是一礼，“求化缘”三个字也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原来这殿里守护神下的莲花灯都是村里的善男信女供奉的，只要出一些钱，就能供奉一盏在菩萨像前，日夜保佑。当然这香火钱，也主要用于维持寺庙的运作，倒也不贵，一盏一百元。
　　王凯知道靳东并不太信佛，他自己也顶多是跟着妈妈知道一些烧香礼佛的规矩，刚想婉拒。没想到平时对此并无什么大兴趣的男人却来了兴趣，指着功德簿，问是不是捐了钱，就可以写名字在上面了？老先生连忙说是。
　　靳东便从皮夹里掏出两张一百的纸币奉上，老先生谢过之后接过了钱，又从底下拿出一支小狼毫来，询问两人姓名、出生年月和生肖，说是记下来后，莲花灯上也要刻的。
　　靳东问是否可以自己来写，男子便把笔递了过来，靳东思索了下便开始落笔了。王凯凑过头去看，只见靳东将两个人的姓名生日属相一一写上，王凯有些担心，拉了拉他衣角，靳东递过来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王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靳东写完，还故意朝着他挤眉弄眼，吹干了纸墨，才还给了老先生。
　　老先生的玻璃瓶底眼镜名副其实，几乎要把本子凑到眼跟前才能看清，还负责地再复核了一遍，确认两个人的名字后，再三保证，莲花灯一周内就会刻好放上供台，让两人届时再来看就是。
　　靳东王凯谢过后就告辞了。一出庙门，王凯就“兴师问罪”起来。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啊？就直接写我们两个的名字，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啊。”
　　靳东连忙赔笑：“放心，这么个小地方的庙哪儿会有什么人啊，那本子上的名字我看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再说我们俩的名字又很常见，人家不会多想的。”
　　“名字再常见，可你生日都写的是真的，别人一看就是我们好伐。我跟你说，回头要是捅出篓子来了，你和候总去解释啊！”
　　“你没听刚才那老头和我们说的嘛，佛祖面前不能打诳语的，写了假的就不是我们俩了呀。行行行，要是出事了我兜着行了吧！诶呀，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快走吧，再晚要来不及了”说罢牵着王凯的手就往下跑。
　　“不是，我们这到底要去哪儿呀？不是就这山里踏踏青吗？”
　　“还有好地方呢。”靳东边拉着王凯跑，边回头给抛了一个“媚眼”，“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嘛！”
　　王凯只觉得完了玩了，美色误事啊！

　　“破案”

　　王凯被他师哥拉着一路狂奔，路上还一个劲儿地问到底要去哪里。靳东只能说刚才在山上看到的那一片竹林其实还是一个风景区，是这片山里风光最好的地方，但貌似有闭园时间，没想到刚才在寺庙里耽搁了这么久，所以我们得快点，晚了就进不去了。
　　王凯一听说哥你早说呀，我这几个月在云南净练跑步了，跑步突飞猛进，摄像都追不上我呢！说完，反拉着靳东往前冲起来。
　　结果两个人紧赶慢赶，到了景区门口一看，已经是铁将军把门，上面明晃晃的一块指示牌上写着闭园时间17点整。王凯掏出手机一看，得，17:03分，这景区的门关得比政府机构还准时。
　　没赶上时间，王凯难免有点失落，再一看旁边的靳东，一言不发，脸都有点黑了，只当他师哥也是因为心情不好，便有些自责刚才自己在半路上非要去庙里歇一歇才耽误了好些工夫，上去拉拉靳东的手说：“哥，我们明天下午才回去呢，明天我们一早就来，就守在这儿等它开门！”
　　靳东一脸无奈，也只能笑笑应了，正准备往回走，低头一看两个人刚才跑得急，这一路上地面坑坑洼洼，不少还有积水，自己的牛仔裤倒还好，王凯的浅色休闲裤遭了秧，深深浅浅的全是泥点子，裤脚处还滴着水，一下有点心疼，一声不响就蹲下去给他挽起了裤腿。
　　王凯被他的动作吓一跳，再瞧着眼前自己的师哥，这个现在走在路上也是无人不识，在聚光灯前也是站得稳稳的能被称为一个角的男人，此刻却半蹲在地上，细心地为他挽着裤脚。从他的角度并看不清楚靳东的脸，只能看到男人手上的动作轻柔细致，先是用力把布料里的水拧干，又将裤脚底部的布料展平，再小心地一翻再一折，摸摸王凯脚踝边的面料，确认都是干燥的，才放心处理起另一只来。
　　王凯被靳东的举动一下弄得心头发软眉头发酸，心中满溢的感动几乎要冲出胸口，便伸出手去一下下摸着男人的头。靳东的头发浓密，倒完全没有中年危机的样子，靳东为此有次还沾沾自喜地对他提起，说自己这是肾好的体现，得了王凯好一顿捶。想到这儿，王凯心里一笑，手上一下下摸着靳东的头发。他师兄再年富力强，今年也是四十整的人了，平时不拍戏的时候也不看重打理，今天细看才发现，头顶上有不少银丝白发。王凯想，最初在一起时一刻也舍不得分开，到后来磕磕绊绊也会怄气斗嘴，到这次虽然心里憋着气可又无时不刻想着对方，怎么就一眨眼他们也携手走了快一年了呢？昨天还气他仗着年长自己几岁搞一言堂，一声不响就要自己跟着他走，可一路上又感动他照顾自己体贴细致，就像走过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这么一想，这一天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又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走了一圈，一个疑问慢慢升起来，心里下了决定，开口道：“哥，你头顶好多白头发呐。”
　　“是啊，还不都是被你这小白眼狼气的呀！”靳东笑着回他，手上动作还不停。
　　“被我气得，还是你自己心里小算盘多得打不过来啊？哥，你老实告诉我，今天我们住的那房子真是侯总的，不是你的吗？”
　　靳东帮他把两只裤脚弄好，刚想直起身，没料到王凯有这么一问，手上动作一顿，回道：“瞎说……什么呢，都说了是老候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嘛。”说完又磨磨蹭蹭把原来已经折好的裤腿给翻了下来，左弄弄右弄弄的。
　　“靳老师不老实啊，不说实话是么？再不说实话，我可揪你的头发了哈，让你平时再嘲笑我发际线高！”说罢，王凯故意呼拉了一把靳东的毛头，用手一抓，给他扎起一个冲天辫来。
　　本以为靳东会反抗，没想到男人低着头，半天不说话。王凯也不急，就一点点推理起来：“今天一进房门我就觉得不对，房子装修虽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可是和你北京家里的风格八九不离十。二楼书房里的书全都是讲表演啊讲剧本的。对，你当然会说这屋子是侯总给编剧准备的，有些专业书也不奇怪。但是刚才我进了卧室，你一进来就抱着我了，根本没时间四处看，怎么衣柜里还有一条备用的床单你都知道啊？还有刚出门时，我看见客厅玄关里挂的那几张摄影作品怎么看都是你喜欢的类型……”
　　王凯推理得头头是道，心里也忍不住得意，哼，不是吹，也不看看这几个月我都在演谁，英明神武的季三哥呢，三哥知道嘛！刑警大队的队长呢！
　　靳东相信王凯现在要是一只猫，身后的尾巴都能甩到天上去了，可是他现在也不敢抬眼看他，只能继续假装忙着自己手上的挽裤脚大业。
　　王凯还沉浸在自己的推理游戏中，觉得此刻自己身后简直应该响起《名侦探柯南》的主题曲了，他用柯南标志性的“凶手就是你”的口气，盯着靳东慢慢说道：“当然，最终让我确定的就是……你的反应！靳东你看看，你要是不心虚，你能把我这个裤脚管翻到膝盖上去嘛？你特么是要给我翻出一条短裤出来吗？！”
　　王凯这句话才让靳东一下警醒过来，再一看，自己被他揭穿，一下心虚，就想用手上动作来掩盖，心里走神，这翻着翻着，王凯的膝盖都露出来了，一条光裸裸毛茸茸的小腿在外面，风一吹都起鸡皮疙瘩了，连忙说抱歉又帮他往下翻。
　　王凯这边还是不依不饶，维持着揪着他哥冲天辫的样子继续拷问：“靳东，快点老实交代！这里是不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我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是从……”
　　没想到，从严的一个“严”字还没有出来，原本蹲在地上的靳东猛地站了起来，长臂一捞，把他一下抱住了。王凯一懵圈，刚想说你干嘛，靳东的右手又一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左手也缠上来，这下是把他整个人给密密匝匝地圈住了。
　　王凯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又没法扭头，呼吸间全是靳东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被靳东按在肩膀上，也看不到靳东的脸，眼前只能看见被白墙围起来的竹园，几株长得特别高的竹子像是耐不住寂寞，从围墙里探出头来。四周安静得就像电影里的桥段，王凯就任由他这样抱着，等了半天，靳东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带着一点局促不安开口了：“王凯，等等，你先别动，别动，你先这样听我说。”
　　两人独处的时候，靳东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通常这样叫的时候，就意味着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了，王凯也不挣了，听他怎么说。
　　“你说得都没错，那栋房子确实是我自己的。我并不是想要骗你，还记得我们拍伪装者的时候吗？明楼对阿诚说希望以后自己能住在一个湖畔旁树林边的地方，当时看到台词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里，这不就是明楼向往的这个地方吗？他的心愿也许因为时代的无奈而无法实现，但是现在我想试一试我自己的运气。”
　　“王凯，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恋人，付然说我没有心，侯三怪我不会动脑筋。我知道对你而言，这世界上有的是比我更好的选择，我甚至是最糟糕的那一个。现在的社会对于我们还没有那么宽容，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法用法律来证明我们的关系。我们最多就像刚才在小庙里那样，只能偷偷地把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
　　“可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王凯，你愿意和我，靳东，一起成为这座房子的主人吗？也许不是现在，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不再需要像现在这样工作，你尝试了所有你想演的角色，我也过足了戏瘾，我们可以一起回到这里，就像崔叔崔婶那样，平平淡淡守着一间屋子过日子，没有舞台，没有粉丝，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但是有山有水，有你有我。王凯，你愿意吗？”
　　靳东说这番话，简直是调动了他这快四十几年来全部的情话技巧。其实王凯猜的没错，那东边的那幢小楼确实就是靳东自己的。他也没骗王凯，当初侯鸿亮提出要帮崔叔夫妇重建房子，确实是想给公司的员工谋个福利，后来不知怎么又撺掇靳东要不要来一起，美其名曰是投资，等以后退休了，还能带着老婆孩子到这山里来避世。靳东起初没太在意，只听侯鸿亮说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再想这地原本就是崔叔夫妇的，不用再花钱，山里物料又便宜，一栋房子造起来倒不比他在北京投资一套房的零头多多少，就答应了老朋友。房子的建造装修他是一点没放在心上，全交给侯鸿亮和设计师，他定了一个装修方案后，就做了甩手掌柜，等房子弄好了，来一看，才是真正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屋子的硬装软装没得说，更胜在得天独厚的景色，前面是竹海，后面是竹山，竹林四季长青，空气好得不得了，推开窗，近处的竹子高大挺拔，远处的则是竹影波动。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也没有纷扰的世故人情，世人也许不理解靳东，可这里会包容会他。后来只要没戏，靳东就会挤出时间来小住一段日子，这竹林间的小屋成了他的世外桃源，也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秘密。除了侯鸿亮之外，几乎没有朋友知道，甚至在上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里，靳东也没有和那个差点和他一起走进婚姻的女人分享。他内心深处觉得，这里是他的一方净土，他抵触其他人的进入。
　　在与王凯冷战的那段时间，靳东心里像是被挖去了一个角，空落落的。他趁着来上海参加一个商演活动，鬼使神差地又跑了一次宜兴。来回八个小时的路程，第二天还要赶飞机回去，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样执着，但那一刻他只觉得回到这里才能得到轻松和安宁。
　　崔婶夫妇将房子打理得很好，每次他回去只要提前知会一声，崔婶还会为他准备好饭菜。但这次临时起意，活动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一连开了五个小时的夜路赶到竹林，都已经是半夜了。当他打开门，靳东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在这里为他开门的是王凯呢？在这如墨的夜里，远处的屋里亮着一盏温暖的小灯，照亮他回家的路。这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在他脑海里立刻就生根发芽，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干脆起身看着四周的房间，想象如果此刻王凯也在这里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也许他会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地准备食物，王凯就会赖在餐桌前指使他动作再快一点自己快要饿死了；也许他们会在客厅里，自己看着书，他坐在地上打着游戏……靳东一遍遍描摹这个家里的布置，畅想着在这间屋子里和王凯的生活。
　　要把他带来，要给他看，一刻都等不及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侯鸿亮给他磨得没办法，终于松口给他们放了两天假。他就忙不停地安排，通知崔叔夫妇收拾房子，也再三叮嘱了不要说漏嘴。他想两天的时间实在太短了，这山里还有太多的好地方想要带着王凯看看。但一切的一切要基于自己的这个想法不会吓到这个青年。其实他也知道，王凯的性格其实很接近他演的欢乐颂里的那个小医生，爱玩爱闹放得开，他不知道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小屋能否拴住青年的心，但是他想不管了，想把一切捧给他看，想把一切的心防围墙打破，等待他的爱人来巡视。
　　为了这场告白，他做了精心的筹划，已经打了好几遍腹稿，但这都是基于他原先的计划。竹林的景区里有一个湖心亭，正对着他们小屋所在的竹山，仔细分辨的话，还能依稀看到他的红砖房，这是他有次散步时无意中发现的。他原想着在烟波浩渺的亭子里一手抱着人，一手豪气万丈地指着自己的房子，再向王凯说出这番告白。没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园区关门这么早，本想回去从长再议，结果又被王凯的一番逼问打乱了节奏。他想破罐子破摔吧，这么好的人不能再放他走了，哪怕没有把握也要试一试。

　　回家

　　可是这番话是说完了，人却远不像表面的那样平静，靳东握紧了手，指甲都抠紧了掌心，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怀里的王凯却出乎意料得安静，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一声不吭。靳东有点慌了，只能更用力地箍紧他，不安地催促：“快点回答我，快一点，快一点答应我。”
　　这一下王凯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他脑袋还被靳东按着，只能费力地挣出一只手，摩挲着摸到他哥的脑袋上，摸来摸去：“唉，白长这么大一个头了，怎么就不长脑子呢。第一次听到有人表白的时候，一会儿说自己没心没肺一会儿又说自己不动脑筋的。”
　　王凯的话让靳东一下有些泄气，王凯趁他松劲，一下挣开了，伸出双手把靳东的头一下捧住了，直视着靳东的眼睛：“哥你知道吗，我刚摸你的头发，才发现你和我一样头顶都是两个发旋。两个发旋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妈总爱说，有两个发旋的孩子聪明可是也倔，说我脾气就像牛一样拉都拉不回来。等后来我大了，来北京了，我妈又爱说，我脾气从小到大就拧巴，就想让我找个温柔可心的姑娘能照顾好我。”
　　靳东起先不懂怎么突然说到头发的发旋上了，但越往后听心就越往下沉，只怕要听到一个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
　　“不过现在，我觉得对不起我妈，因为温柔可心的姑娘是没有，拧巴双发旋的汉子倒有一个。靳东，你听好了，你啊整个人都是我的了！现在白贴我一房子，谁不要谁才是傻子呢！”王凯说完就亲了上去。
　　当初两人中间的窗户纸还没捅破，王凯偷偷地在微博上刷靳东的消息看，有粉丝po了靳东的照片，说他师哥的这嘴唇长得真好，学名叫“索吻唇”。王凯就想，可不是嘛，整个一心形的，拍戏的时候，天晓得我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亲上去呢！而此刻，他却只是轻轻地贴在靳东的嘴唇上，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让两人的唇瓣慢慢地摩挲，就像两只小动物一样，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相比那些激情的热烈的热吻，这一个轻抚般的亲吻却让靳东感到了难以自持的激动。他收到了比预料中要好一百倍的答案，这个他全身心爱着的人，正用他的行动来告诉自己他的爱意一点也不比他少。等青年慢慢放开，他甚至能看见王凯的耳廓也微微泛红。
　　“你的，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靳东忍不住再一次把人拥进怀里：“真好，刚才吓死我了，就怕你不答应。”
　　“哼，我要是不答应，我看某个人刚才都要急哭了。”
　　“是是是。没有王凯，靳东就要急哭了。”
　　得逞的小狐狸甩着小小的尾巴像在炫耀。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到头来不过是甘心为了你，画地为笼。
　　姿势很好，气氛很好，一切都很好，就在靳老师觉得可以再来一个热烈点的亲吻做“深入交流”时，王凯突然啊呀叫了一声。靳东连忙问他怎么了。
　　王凯眨眨眼说：“我们是不是把三乘以七给弄掉了？怎么没看见它？”
　　靳东气到吐血：“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找狗吗？”
　　王凯笑着揉揉他的脸哄道：“这不是你一抱我，我就想到刚才在院子里，三乘以七也是这时候舔我的脚吗？”
　　靳东还是不满：“没见过你这样扫兴的！”
　　王凯两条海苔眉一挑：“怎么滴，看来靳老师见过很多嘛？阅尽千帆是不是？”
　　靳老师能屈能伸，立马认怂：“没有，哪有的事。我只喜欢你这样关心小动物的。”
　　王凯被他一下逗乐了，拉起靳东的手就往山上跑。
　　靳东说怎么了？王凯说，走，边找三乘以七我们边回家，回我们自己家！
　　这一句哄得靳东脸上笑意更甚。家呢，我们的家啊，有比这个更好听更美妙的字吗？靳东更用力地回握住王凯的手，跟着他的步伐跑起来。
　　我叫三乘以七，我是一条中华田园犬，说通俗一点，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小土狗。其实我原来不叫这个名字，我原来叫丫蛋，我特别钟意我这个名字，可是有一天主人家来了客人，其中一个小朋友非要给我取了这么一个鬼名字。狗我表示非常不满意，人家特么明明是纯纯的中华田园犬，为什么要叫一个四个字的日本名字啦！客人中还有一个头特别大的，还说这名字取得好，有创意，说我大名就叫三乘以七，小名就叫小七吧！主人一家听了都很高兴，主人伯伯更直接改口就叫我小七了。
　　狗能怎么办，狗也觉得好绝望啊！我恨这个大头！
　　大头原来只跟着那家子客人来，后来我们的小院子里盖了一座新屋，大头就来得更多了。他特别喜欢坐在小院里，拿着一个叫剧本的东西对着我读，说什么叫角色扮演，于是他又分别对着我叫过阿雨、一航、念初等各种名字。狗都表示很不满意，狗还是最喜欢丫蛋好么！
　　前些日子这个大头有天半夜跑过来，作为一条优秀的看门狗，我当然立马就发现了，我跑上去想要问问大头怎么了，可平时最喜欢呼噜我毛的大头理也不理我，径直往他的房子走去了。那背影怎么说呢，又孤单又寂寞的，就像每回我和我的狗蛋哥告别，我看着狗蛋哥走的样子。狗蛋哥住在半山腰的陆大妈家。
　　第二天一早大头就走了，我也就把这件事慢慢给忘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在外面疯了一圈儿准备回家吃午饭，刚进院子，我就看见大头站在小竹子那里，还抱着一个头发卷卷的年轻人，两个人抱得紧紧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诶呀，辣眼睛，好想用狗爪捂住眼睛。
　　就在这时，我发现大头把卷毛抱牢了，想要啃上去的样子。大头我跟你说你不能这样欺负卷毛！于是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卷毛的腿，想要提醒他危险。大头的阴谋没有得逞，他很生气，指着鼻子怪我，但是我看到大头嘴巴却是弯弯的笑着的，一点都不是上次那样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想他应该不是真的生气，而且我也顾不上他了。卷毛转过头来，我才看清他的样子，没想到他人长得好看手长得好看，呼噜毛的手艺还特别没话说，把我撸得浑身舒爽。我再一次为自己刚才保护了卷毛躲过了大头的魔掌而感到自豪！
　　那天中午，我吃完了午饭在自己的小狗屋里睡觉，可是我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卷毛答应带着我一起去山里玩！其实山里我比谁都熟，毕竟人家和狗蛋哥没事就要谈恋爱去走一走的好吗，虽然我们已经生了三窝小崽了，这村里的看门狗几乎都是我们的娃。但是我心里知道我还有更神圣的使命，那就是保护卷毛！
　　没想到这一路上，大头只是和卷毛手拉着手，慢慢地一边走一边说话，后来还拿着一盒东西给卷毛吃，卷毛吃得可开心了，还喂给我吃。大头有点不高兴，指着我说，辛辛苦苦倒便宜这条馋嘴狗了！结果卷毛瞪了他一眼，他就不说话了。我这时才放心下来，确定大头应该不会欺负卷毛了，毕竟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这个家还是卷毛说得算的！
　　后来卷毛和大头去了山腰上的那个观音庙，我在门口玩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们出来，那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况且刚才一路上看他们这样子，不知道为啥，我想我的狗蛋哥了，我就偷偷地溜走了。我见到狗蛋哥，和他说真羡慕村口老王家的那只京巴，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感觉毛卷卷的特别洋气。狗蛋哥说他不同意，说我才是他心里的天下第一美狗，没办法，我家狗蛋哥的嘴就是这么甜。和狗蛋哥亲热了好一会儿，我看天有点不对，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就依依不舍地和狗蛋哥告别了。我心里还惦记着卷毛和大头，山里的雨那是说下就下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淋到雨。
　　我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狗鼻子，沿着山路一路往下去找大头他们，不一会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幸好半路我们就遇上了。只见大头撑着伞，揽着卷毛的肩，自己的半边几乎都在雨里，衣服都湿了。卷毛手上像捧着什么东西，用自己的外套包裹住，像怕雨淋的样子。卷毛一看见我很高兴，大叫了我一声名字，结果大头说，我就说这狗丢不了吧！
　　然后我们两人一狗就在雨里拼命地往家冲。整个天就像被捅了一个大窟窿，雨一个劲地往下倒，我们在雨里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前方看见了小屋，我兴奋地对卷毛和大头叫了一声，想告诉他们胜利就在前方啦！没想到大头拉着卷毛突然加速，跑到了我前面。在跑到他的那栋房子后，当卷毛用钥匙把门一打开，大头突然抄起他的腿弯，把他整个人横抱起来，然后用脚把门踢上了。可惜狗我只慢了一步，只有狗鼻子撞上了门板。
　　嗨呀好气呀！保护卷毛的工作还是失败了！

　　交代

　　王凯后来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那一天太让人脸红心跳了。当他一把门打开，没想到就被靳东横抱起来，这个网上叫什么来着的？公主抱，对公主抱，太羞耻了。
　　他胸口藏着付然的那台相机，刚才突然下雨，他怕靳东的帆布包不防水，干脆把相机拿来放在胸口自己用外衣包住了捧着。现在冷不丁被靳东这样抱住，为了保持平衡，只能一手勾住靳东的脖子。男人一改刚才在山脚下脉脉温情的样子，用很凶狠的方式来亲他，舌头蛮不讲理地钻进来，又卷住他的舌头像要吸过去。王凯被他亲得手脚发软，发出呜呜的声音。
　　靳东把人抱到楼梯口，考虑到等下要花精力和体力的事情还多着，就放弃了把人抱到二楼主卧的打算，把人往地上一放，就边拉着人往楼梯上走边扒起人家的衣服。
　　王凯只能一边抬手配合着靳东，一边还要提醒他小心相机放放好，别摔了。靳东随意地应着，亲一下王凯的嘴，脱掉他的外套，啄一下，脱掉他的毛衣，再亲一下，外面的休闲裤和内裤干脆一起扒掉。他心里只记得一件事情，要脱光他，要抚摸他，要占有他，要把他融在骨血里。
　　王凯被推倒床-上的时候已经是□□了，床上还维持着刚才他们临走前的样子，原本深蓝色的床单上还滑稽地铺着那条墨绿床单。不知道是丝质的寝具太凉爽，还是自己身上的体温太高了，他在床上裹着被子滚了一圈，才觉得略略降了一点温。结果等半天都不见靳东，王凯忍不住露出半个头来看，就看见靳东正在和他衣服上的纽扣做着斗争，刚才的大雨靳东几乎把伞都靠在王凯这一边，他自己身上倒都淋湿了，沾湿的衣服黏在身上，难脱得很。靳东手上不停，眼睛却动也不动地盯着王凯瞧，目光凶狠，像一只看着猎物的豹子，恨不得要把他拆骨入腹。王凯脸一红，整个人又缩了回去。
　　等靳东把被子掀开，就看见王凯整个人像煮熟了的虾子，红通通的，缩在一起。靳东把人翻过来，整个都压上去，肌肤相贴的美好触感，让两人忍不住都发出一声谓叹。
　　王凯还闭着眼睛把头往枕头里凑，靳东把人掰直了，捏着他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怎么不看我？睁眼，不许闭着。”
　　如扇的睫毛颤了一颤，一双圆圆的鹿眼睁开来，王凯脸红了红，动动嘴皮，讲了一句话。
　　靳东啊了一声表示没听清。王凯干脆伸出手，把上方的男人一把抱住了，拉下来：“快一点，想要你，不要上次那样的，要进来。”说完还自暴自弃似地干脆把两条毛茸茸的长腿一伸一勾，盘在了靳东腰上。
　　靳东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啪得一下断了。
　　（中间是一段肉渣，有缘撸否见）
　　第二天王凯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雨，雨点猛烈地拍打在窗户上，窗外其实已经亮透了，遮光材质的窗帘虽然遮住外头的光亮，但仍有缝隙让一两束光照射进来。王凯伸出手臂，想要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但刚一动身，就被身后人箍紧了腰，拖进怀里，颈窝后方传来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别起了，再躺会儿吧。”
　　纵夜放肆的结果就是王凯现在感到身子像被车碾过一样，翻一个身也是浑身酸痛，他滚一圈钻到靳东怀里，闷声说了一句：饿了。
　　这一句话才启动了靳东清醒的程序。两个人自昨天从竹林里回来后就滚上了床，王凯除了下午吃了那一盒荸荠外就再没吃别的了，不饿才怪呢。靳东撸了一撸王凯的头，又在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你再休息会儿，我下去弄早饭去。”
　　王凯再眯了一觉，醒来忽然想到昨天和靳东约了要一早去竹园的，赶忙洗了一把澡，下楼了。走进客厅一看，餐桌上已经放了几个小菜，一笼包子和一锅粥。靳东见他来了，赶紧给盛了一碗粥递了过去。
　　王凯滋溜喝了一口，再尝了尝包子，竟是笋丁肉馅的，又鲜又香，他吃得嘴巴鼓鼓囊囊的，还不忘问他哥等下怎么打算：“要不要先去竹园，怕再晚，游客一多，我们去不方便了。”
　　“不急不急，你慢慢吃。”靳东瞧他吃得香，连忙把几个小菜再推过去一点，自己就喝着粥，“崔叔刚才来过了，说我们运气不好，今天下大暴雨，直接挂了红色预警，竹园今天不开园了。”
　　其实靳东带他去竹园的目的已经达到，反而不急了。
　　“啊？不开啦？唉，我们怎么这么倒霉。”不明真相的王凯倒有点失落，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你刚才说，崔叔来过了？”
　　“是啊，这些都是崔叔送来的，否则我变戏法也变不出来呀。你多吃点，这笋肉馅的包子还是这里的特色。”靳东有些疑惑，小孩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那崔……崔叔……他有没有问什么啊？”王凯像挤牙膏一样地挤出一句话来，说完脸都红了。昨天他们明明答应了崔婶晚上过去吃晚饭，结果胡闹了一整夜根本没顾上，也不知道崔叔他们要怎么想了。
　　靳东这才反应过来，王凯八成是怕崔叔他们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不好意思了。靳东笑意盈盈地看了一眼王凯，伸手过去，把粘在王凯嘴角旁的一粒米粒拿下来，神神在在地说道：“其实昨天崔叔就来过了，他看我们怎么一直没过去用晚饭，怕我们出事就过来敲门了。”
　　王凯一脸懵圈：“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靳东把米往自己嘴里一丢，直勾勾地看看王凯，嘴角都是调笑的表情：“因为那时候啊……你爽得晕过去了。”
　　这下王凯的脸彻底红透了。
　　一上午王凯都在负隅反抗。因为大雨的关系，竹园是去不成了，两人还要尽快赶回上海，雨天路滑不好走，又怕周日是返程的高峰。王凯收拾行李时，又看到昨天那床凌乱的墨绿色床单，一气之下，干脆揉成一团塞到靳东的行李包里。靳东知道他是真恼了，只能跟在后面看他脸色行事。可王凯磨来磨去，眼看一上午就要磨走了，靳东只好上去把人圈住了：“好没好呀？好了我们去崔婶那儿吃个午饭，就要走了。”
　　“不去！没脸去了。”
　　“嗨呀，这什么跟什么嘛，怎么就没脸去了。”靳东凑过去亲亲他鬓角，决定坦白，“其实崔叔崔婶他们早就知道了。这房子造好了之后我都是一个人来的，从没带过别人。我跟崔叔他们说了，以后要带就要带过一辈子的人来，所以呀你一来他们就知道了。”
　　“你你你……”
　　王凯“你”了半天，最后还是被靳东拖过去了，其实哪怕靳东不说，他也总要去的。哪有来玩，临到走了不和人家打招呼的道理，可心里总有些变扭，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面对崔婶夫妇好。没想到老两口啥都没说，啥都没问，一切如常，对他们热情而又克制。三乘以七也被放到房里来玩，叼着王凯的拖鞋，亲热得很。
　　四个人围坐在桌旁，中午的午饭是家常面，崔婶抱歉说没想到他们因为大雨这么快就要走，午饭都来不及好好准备，临时摘了一点笋，炒了个浇头，委屈他们了。
　　其实新鲜的春笋被切成丁，加上事先腌制过的肉丁，淋上酱油、糖等，再小火收汁。整个浇头色泽红亮，鲜嫩爽口，还略带甜味。王凯简直是食指大动，一个劲儿地夸好吃，说自己这两天吃得比平时一个礼拜的都好，崔婶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两个人吃完午饭稍微休整了一下就准备出发了，拿着行李来向崔婶夫妇告别，没想到崔叔竟然捧着一大包笋，说是刚才看王凯吃得香，就又赶去摘了一些，都是最新鲜的春笋，让他们带回北京慢慢吃，靳东连忙谢过接了过来。
　　王凯听了心里一酸，其实两天间和两位老人的相处机会并不很多，但王凯心里能感受到两位老人是真把他们真自己的小辈来疼爱，上去抱了一下两位老人家，让他们注意身体，说得了空，就会和靳东再来看他们的。崔婶也有些动情，眼眶一红，催促着他们赶快上路别耽搁了。三乘以七难得也被离别的伤感感染，没有了刚才的欢脱劲，只轻轻地偎在王凯的脚边。车子一开，它还追着跑了好一阵子，看实在追不上才停了。
　　王凯看着后视镜里，大雨中他们竹林里的房子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会回来的，一定要回来的。
　　回去的路，王凯自告奋勇要来开，靳东原本怕雨天山路不好开有些不放心，可他和靳东说以后这也是他们的家，他总不能自己家的路也不认识吧？靳东笑着应了。
　　等开下了山，要走高速了，王凯让靳东给他设个导航，靳东划开王凯的手机才发现，王凯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了一张竹林小屋的照片，还设成了桌面。照片上，两旁的竹子影影绰绰，一条小路蜿蜒向上，直通向他们竹林里的家。王凯看身旁的男人笑意盈盈地盯着他手机在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昨天下山路上用付然送的那台相机拍的，觉得这张拍得最好，就拿来用了。
　　靳东笑着点点头说，我也觉得这张拍得好，等下发给我，我也设成手机的桌面，我们就有情侣桌面了。
　　王凯脸红地骂了一句不正经。
　　靳东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一次要不是付然的事情，他们也许还不会这么快来这儿，自己以前不相信天意，现在倒希望付然在天上能继续保佑他们。
　　王凯听了，身体一顿，当时就是在付然家遇到付聪，才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王凯前段时间有意无意地避开靳东，拼命拍戏，也顾不上关心事情后来的发展，想到付然最后的嘱托，心里一阵难过。
　　靳东知道付然李睿的事情总是王凯心里一个心结，连忙宽慰道他别担心，其实小睿根本就没想要拿付然的房子，后来侯三派了律师帮他办好手续，把房子过户给了付聪的儿子，还和付聪立了一个协议，让他不能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
　　那小睿现在人呢？王凯又问。
　　靳东说付然生前有不少想要采风的地方，李睿处理好了北京的一切就走了，说是想要替付然实现生前的梦想，要把他没能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
　　靳东看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王凯明显情绪低落起来，安慰道：“你别担心，小睿是有分寸的，不会做什么傻事，现在能有这样一个目标支撑着他也好，况且到处走走也能散散心，总比呆在一个地方好。不过付然这件事情也给我提了一个醒。”
　　“什么醒？”
　　“这两个人在一起吧，不能光是两人高兴，还要能取得双方家长的同意才是长久之计。”
　　“啊？”王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所以啊，为了避免发生付然家的那种情况。在你不理我的这段日子，我干脆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了。”
　　“啊啊？！！”靳东说的每个字他都知道，但是合起来真的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靳东全然没发现王凯的不对头，还得意洋洋地继续道：“你不知道，我爸我妈啊我姐姐妹妹都接受了，我妈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带你回家呢！”
　　“啊啊啊？！！！”王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卧槽！王凯你高速路上别突然急刹啊！！！”靳东大叫道。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时兴起开的脑洞竟然也写完了，中间的肉渣部分有缘撸否见啦~
前一阵子因为不愉快的事情停了一段时间，也在想萌rps难道就是错误的吗？
不过还是好喜欢这两个人，想把这个故事写完啊~~
下一个故事里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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